林小满蹲在赛格大厦通风管道里，汗珠顺着防静电服滴在怀里的电路板母板上。
楼下传来保安的广东话叫骂，手电筒光束扫过他三天没洗的球鞋。
这是他与资本博弈的第一枚筹码。
三个月前，当"满格科技"的招牌在宝安工业区挂起时，王青松曾举着珠江啤酒大笑："咱们这就叫从贴片电阻到贴牌手机！
"此刻这个江西汉子却攥着裁纸刀，把刀锋抵在台商代表的阿玛尼衬衫上："姓陈的，产线停一天你知道亏多少吗？
"林小满拉开铁皮办公室的百叶窗。
楼下的***T产线死寂如墓，三百名工人像生锈的机械臂定在工位。
注塑机残留的ABS塑料味混着汗酸味，在中央空调停摆的车间发酵成某种危险的化合物。
"陈总，贵司提供的IC芯片批次不良率32%。
"他把检测报告拍在谈判桌上，"根据对赌协议第六条..."台商陈永仁转动着翡翠扳指，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墙角的监控探头。
突然抓起那叠报告砸向超声波焊接机："大陆仔懂什么叫晶圆切割？
热应力变形是行业通病！
"王青松的刀刃在衬衫领口勒出血线。
林小满却注意到陈永仁的秘书正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那是某家离岸公司的股权变更记录。
八天前三千万美金悄然流入维尔京群岛的某个账户，与深圳海关查获的走私光刻胶发生在同个时间节点。
"报警啊！
"陈永仁突然扯开领带，"看看警察先抓拖欠货款的，还是抓持刀抢劫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
林小满扑到窗前时，看见注塑车间的安全出口喷出浓烟。
有人用湖南口音嘶吼："厂牌烧了！
工资不要了！
"数百个蓝色工装的身影突然化作沸腾的钢水，流水线传送带上的手机外壳被抛向空中，在日光灯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
"你安排的？
"陈永仁的冷笑凝固在嘴角。
林小满己经冲向楼梯间，后腰别着的示波器探头在奔跑中划出金属弧光。
他闻到了燃烧的FR4板材特有的辛辣味——那是PCB板基材在高温下释放的氰化物。
暴动中心聚集在电镀车间。
林小满挤进人群时，看见新来的河南学徒举着被强酸灼伤的手臂，皮肤像融化的蜡油往下滴落。
"他们说工伤不算！
"少年眼里的血丝织成复仇的网。
他身后，价值八百万的真空镀膜机正在喷溅火星，有人把稀释剂倒进消防栓形成火龙。
"都停下！
"林小满跳上AGV运输车。
三百双通红的眼睛转过来，他举起那叠藏在通风管里的证据："海关扣押的报关单！
陈永仁用山寨光刻胶以次充好，芯片缺陷是他做的局！
"人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王青松趁机打开手机投屏，海关查获的集装箱编号在车间LED屏上跳动。
某个眼尖的质检员突然喊起来："第三批货的Lot号！
和我们报废的批次一样！
"暴动的能量在瞬间发生核裂变。
愤怒的洪流转向办公楼，陈永仁的奔驰S600被掀翻时，林小满正用身体挡住即将被砸的X光检测仪。
他肋骨挨了一记肘击，却在混乱中摸到设备底座的异常凸起——微型GPS定位器还在闪烁红光。
三天后，当林小满在ICU病房签下对赌协议解除书时，王青松带来了更震撼的消息：燃烧的真空镀膜机残骸里发现了掺杂的钯金颗粒，那台设备根本就是为贵金属走私设计的熔炼炉。
"陈永仁在东南亚还有三家晶圆厂。
"律师将证据链复印件递过来，"但他没料到，暴动时毁掉的监控录像，恰好记录了走私集团安装定位器的全过程。
"林小满拔掉输液管，在出院通知书上签下名字。
窗外暴雨如注，他看见自己苍白的脸映在玻璃上，与远方赛格大厦的霓虹广告重叠："满格科技5G芯片发布会倒计时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