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头劈开第五层青砖时,暗红液体突然喷涌如注。
这哪里是掘井,分明是在剖开某种巨物的腔体——黏稠血浆裹着碎骨,竟在井壁上画出符咒纹路。
铜镜突然挣脱布囊悬在空中,镜面青光如刀,将血雾劈成两半。
陈九青这才看清井底景象:十二口青铜椁呈倒塔状悬浮,每口棺椁都缠着碗口粗的锁链,链环上密密麻麻刻满生辰八字。
"丁卯、癸丑、丙申..."陈九青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些分明都是陈家历代男丁的生辰!
表叔的尸身突然抽搐。
老人后背裂开血口,森白脊椎节节暴长,化作青铜锁链扎入井中。
陈九青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己被血土凝住。
那些暗红液体正顺着裤管往上爬,在皮肤表面烙出青鳞纹路。
"陈家小儿。
"井底传来金铁摩擦般的女声,"三百年了,该还债了。
"铜镜轰然坠地,镜面裂开蛛网状纹路。
裂纹中伸出只青鳞密布的手,指甲足有三寸长,正正扣住陈九青的咽喉。
濒死的窒息感中,他恍惚看见镜中映着位凤冠霞帔的新娘——盖头下探出的,却是条分叉蛇信。
"砰!
"子弹擦着耳廓飞过。
陈九青踉跄倒地,见三个黑衣人抬着顶青布小轿破雾而来。
为首的老者打着黑伞,伞骨坠着的铜铃与锁链碰撞,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南洋宋家,特来收匣。
"老者伞尖轻点,陈九青怀中的铜镜突然发烫。
那些裂纹自动拼成八卦图案,镜钮蛟龙的眼珠渗出黑血,在地上汇成"献祭"二字。
井水突然沸腾。
十二口青铜椁同时开启,每口棺中都坐起个与陈九青容貌相同的人——穿长衫的、裹兽皮的、甚至有个戴西洋怀表的,所有人的心口都插着半截铜镜。
"你可知这些是什么?
"老者用伞尖挑起血土中的青鳞,"这是镇龙人每代长子的心头鳞。
你太爷爷陈玄策当年剜蛟龙目铸镜时..."话音未落,井中爆出龙吟。
陈九青的脊椎突然灼痛难当,青色鳞片刺破皮肤,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
铜镜残片自动飞入他手中,镜面浮现出惊悚画面:十二个"陈九青"正被锁链贯穿,血肉化作青铜汁液浇灌棺椁。
老者突然厉喝:"快封井!
"随从抛出捆着红绳的桃木桩。
谁知木桩触及血土的刹那,竟生根发芽长成棵人面槐树。
树皮上浮现出表叔的面容,枝头挂着七盏人皮灯笼,火光里尽是陈九青从小到大的影像。
"晚了。
"井底女声带着讥笑,"陈家最后一滴镇龙血己醒。
"陈九青的视线开始扭曲。
他看到铜镜背面游动的蛟纹钻入血管,青铜色的脉络在皮肤下蔓延。
南洋人撒出的朱砂符纸还未近身,就被他口中喷出的黑火烧成灰烬。
十二口青铜椁在此刻合并。
椁盖掀开的瞬间,陈九青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那个穿道袍的青年正将铜镜按进蛟龙眼眶。
龙血飞溅在青铜匣上,匣面鳞片翻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眼。
"不!!
"陈九青抱着头颅跪倒在地。
他的天灵盖正在开裂,青色雾气从颅骨裂缝中涌出,在空中凝成半截龙骸。
南洋老者的黑伞被龙爪撕碎,伞面人皮刺青发出惨叫,竟与陈九青母亲临终前的哀嚎一模一样。
井中突然伸出无数青铜锁链。
链条缠住陈九青的瞬间,他看清每节锁环内部都刻着字——正是陈家男丁们临死前咬破手指写下的"悔"字。
最后一根锁链扣住脖颈时,铜镜突然爆出青光。
镜中新娘扯下盖头,那张布满青鳞的脸...分明是陈九青难产而亡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