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皮像蜡烛般垂坠，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蛇鳞。
黑伞"啪嗒"掉落，伞骨铜铃滚进血泊，铃铛内壁赫然刻着陈九青的乳名。
井底十二重青铜椁突然合并，椁缝渗出粘稠黑液，在地面绘出苗疆锁龙井的星象图。
"小心人皮！
"女声从井壁裂缝钻出。
陈九青转头望去，青砖缝隙竟嵌着张惨白面皮——正是昨夜冥婚棺材里失踪的新娘。
面皮突然立起，空荡荡的眼窝里钻出两条白蛇，蛇信卷住他的手腕就往井底拖拽。
青鳞匣突然暴起。
匣盖咬住白蛇七寸，利齿间喷出的黑雾凝成百张合婚庚帖，每张都印着陈九青与蛇女的生辰。
铜镜碎片从伤口迸射，在井口结成八卦阵，阵眼处浮现八十年代的老式产床——母亲正攥着青铜剪刀，将脐带剪成符咒形状。
"看清楚，这才是你的原胎！
"南洋华侨融化的头颅发出尖啸。
他胸腔裂开，肋骨化作青铜荆棘，枝头挑着个玻璃罐——福尔马林里泡着个蛇头人身的怪物胚胎，尾椎骨上生着与陈九青相同的青鳞纹。
陈九青的脊椎突然折断。
他像蜕皮的蛇般扭曲翻滚，后背裂开血口，钻出三根刻满符咒的青铜钉。
井水触到钉尖的刹那沸腾汽化，水雾中浮现三百年前的镇龙场景：穿道袍的自己正用铜镜碎片剜出活蛟龙目，龙血浇在青鳞匣上，匣面鳞片翻起吞食哭嚎的婴儿。
"啊！！！
"剧痛中，陈九青的指甲暴长成青铜利爪。
他撕开胸前皮肉，抓出颗跳动的青灰色心脏——心室表面布满锁龙井纹路，主动脉连接着井底的青铜椁。
女妖的笑声在此时刺破浓雾。
井壁青砖轰然坍塌，露出盘踞在暗河中的白骨蛟龙。
龙骸颌骨间衔着半面铜镜，镜中映着陈九青周岁抓周的场景：本该放着算盘毛笔的朱漆盘里，躺着柄染血的青铜产钳。
"你娘用这柄产钳，从蟒蛇腹中夹出了你。
"白骨龙爪拍碎暗河冰面，浮起的冰块里封冻着十二个穿红肚兜的婴尸，"陈家每代长子，都是蛟龙怨气化的蛊胎。
"南洋华侨的残躯突然抽搐。
他脊梁骨暴长成青铜锁链，链头拴着个搪瓷痰盂——正是陈九青儿时床底的夜壶，盂底沉着七枚刻满咒文的乳牙。
青鳞匣突然发出龙吟。
匣盖完全掀开，露出内衬的猩红绸缎——那分明是母亲出嫁时的盖头。
陈九青的瞳孔骤然收缩，绸缎上绣着的鸳鸯正在蜕皮，露出底下纠缠的蛇尾。
"时辰到了。
"女妖的声音从井底传来。
暗河突然倒流，血色浪涛中升起座青铜祭坛。
坛上摆着口水晶棺，棺中躺着穿白大褂的自己，正用手术刀剖开孕妇肚皮——那产妇的脸，竟与井底女妖褪下的蛇蜕一模一样。
铜镜碎片突然聚合成刀。
陈九青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刺向心脏，刀刃触到青鳞的刹那，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毒蛇入脑——暴雨夜的道士将龙目塞进孕妇***，青铜产钳夹出的婴儿浑身覆满逆鳞。
"接生婆剪断的是龙筋，不是脐带。
"女妖的蛇信卷走青铜刀，刀身映出陈九青后背——十二根锁龙钉正在皮下游走，排列成苗疆锁龙井的星位图。
南洋华侨的残骸突然爆开。
血肉凝成张人皮地图，西南方位亮起血光，正是苗疆蛊庙所在。
陈九青的耳孔钻出青铜线虫，虫身拼出句谶语："五井开，蛟龙醒，青鳞匣葬送魂。
"井水在此刻彻底干涸。
陈九青坠入井底时，看见十二重青铜椁化作液态钻入七窍。
他的视网膜上烙下最后画面：穿中山装的祖父跪在祠堂，正将铜镜碎片钉进襁褓婴儿的天灵盖。
黑暗吞噬意识的瞬间，怀中的青鳞匣突然轻颤。
匣缝钻出根猩红丝线，另一端连着苗疆锁龙井底的蛇卵——卵中胚胎的心跳，与他完全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