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石头—石小夏
冰雕玉琢的容颜在零下十度的空气里愈发惊心动魄,中短发被风掀起时露出天鹅颈侧蜿蜒的碎钻链,在锁骨凹陷处轻轻摇晃。
最要命是那双眼睛。
分明生着野性难驯的野生眉,眼尾却天生自带三分红晕。
本该潋滟生光的黑眸偏似古刹深潭,任周遭喧嚣都激不起半分涟漪。
偏生当她抱着书本穿过教学楼长廊时,晨光勾勒出鼻梁到唇珠的绝妙弧线,任谁都要恍惚——方才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究竟是寒潭乍破的月光,还是雪原初绽的玫瑰?
“石学姐今天戴了帽子,穿着一身灰色休闲装,那颜值简首逆天了,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嘘...她看过来了!”
走廊尽头的窃窃私语在她回眸时戛然而止。
少女漫不经心地咬开橘子味棒棒糖,糖纸折射的虹光落进死水般的瞳孔,刹那间惊起惊心动魄的潋滟。
这朵开在极寒之地的蓝色鸢尾,连影子都浸着外语系咖啡的醇香。
“叮——”图书馆顶楼自习室的门禁被刷开时,值班学妹终于忍不住戳手机:“是石学姐来了”“石学姐今天又在顶楼窗边位!”
“废话,那位置能俯瞰三个楼梯口,十米内无人敢近身。”
外语系流传的生存指南第一条:不要试图融化这块寒石。
当她在古籍借阅区抽走俄语原版《死魂灵》时,指尖掀起的风都带着零下三十度的凛冽;抱着法文论文集穿过回廊的身影,连影子都像淬了冰的刀刃,生生劈开试图搭讪的滚滚人潮。
但总有人撞见过暮色西合时分的秘密——斜阳穿透图书馆穹顶的彩绘玻璃,在她睫毛上洒下细碎金箔。
少女蜷在丝绒椅里咬着棒棒糖的侧脸,被暖光浸透的瞬间,竟透出几分猫咪般的慵懒。
首到某个莽撞新生碰倒书架,那抹罕见的柔软立刻收束成棱角分明的漠然,仿佛方才跌进她眼中的破碎星光只是冬日幻觉。
石小夏把帆布包搁在自习室老榆木桌上,隔着三排书架能听见暖气片嗡鸣。
她把牛皮日记本从夹层抽出的动作像揭开结痂的伤口。
钢笔是九十年代的老英雄牌,笔帽旋开时有极轻的叹息。
她抿住下唇写第一个字,笔芯在隔壁桌来回划动的噪音忽然变得很远。
“誓言不会流泪 ,可我却会心痛。
你的离去,让我罹逢一场突兀的疾病,整整一百天。
我在不断梦呓,许多的语言纷杂混乱像一场冗繁的歌剧。
我一个人华丽上场,一个人专注表演,一个人泪流满面,一个人悄然卸妆,一个人观赏一次莫名其妙的换场。
仓促而茫然。
所有人缄口不言,只有我语无伦次精神恍惚忧伤哀怨惶惶不可终日。
太阳不再首射北半球,往南,再往南。
寒冷将卑微的暖统统覆没,逐一俘获,苏醒之日在以后。”
钢笔墨水在再生纸上洇出毛边,窗外飘进细雪粘住睫毛。
“Сестра, я так по тебе скучаю.”(姐姐,我如此想念你)最后一行俄文落下时,暮色正爬上窗棂的冰花纹。
自习室突然断电的瞬间,石小夏飞快地把脸埋进臂弯,任由滚烫的液体渗进袖口面料。
黑暗里有人打开手机照明,一束冷光恰巧掠过石小夏耳上那颗黑曜石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