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着敲出最后一行代码时，楼上的钢琴声突然停了。

这栋老式居民楼隔音极差，401的钢琴声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响起，像卡着秒表一样精准。

可今天才弹了五分钟就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张先生？

"我对着天花板喊了两声，起身时膝盖撞翻了桌上的泡面桶。红油顺着桌沿往下滴，

在白色地砖上晕开成诡异的形状，像极了上周在楼道里看到的那个红色箭头。

当时我以为是谁家小孩的恶作剧。用马克笔画的箭头从四楼拐角一直延伸到天台铁门，

鲜红的颜料在霉斑遍布的墙面上格外刺眼。最奇怪的是每个箭头顶端都标着时间，

3：05、3：10、3：15......就像在记录某个人的移动轨迹。

我攥着手机往楼上跑，拖鞋在水泥台阶上打滑。转过四楼转角时，401的房门虚掩着，

门缝里渗出冷气混着铁锈味。正要推门，后颈突然被冰凉的东西抵住。"别动。

"沙哑的男声带着电流杂音，"你看见他了？"余光瞥见对方戴着黑色口罩，

握着注射器的手背上有块硬币大小的烫伤疤。我猛地后仰撞在他胸口，

转身时只看到黑色卫衣消失在楼梯间。等追到一楼，单元门外只有被风吹得打转的塑料袋，

还有便利店王老板探出来的半个脑袋。"小陈啊。"王老板用竹签剔着牙，

"刚才有个穿黑衣服的，抱着个大号行李箱往东走了。"他努努嘴示意方向，

竹签上的辣椒油溅在我袖口，"那箱子沉得很，轱辘都压变形了。"我盯着袖口的油渍，

突然想起张先生总穿的那件米色风衣。上周暴雨天，他浑身湿透地冲进便利店，

风衣下摆蹭到货架时留下道红痕。当时他说是颜料，可现在我闻着袖口若有若无的铁腥味，

后颈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折回四楼时，401的门锁了。正要离开，

门缝里飘出张便签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冰箱第三格"。

我用便利店积分卡撬开老式门锁，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呛得***呕。三角钢琴盖板大开着，

琴键缝隙里卡着半片带血的美甲。冰箱冷藏室第三格放着盒鲜牛奶，

保质期标签被人用红笔改成"别相信戴手表的人"。我正要拍照，

手机突然收到陌生号码短信：快走，他们在修改监控。几乎同时，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抱着牛奶盒翻出阳台时，我踩到了晾衣架上潮湿的床单。

坠落的瞬间，看见对面楼有个反光点——望远镜镜头在五楼窗口闪了一下。

落地时脚踝传来剧痛，手里的牛奶盒爆开，乳白色液体中浮着枚微型U盘。"小伙子！

"王老板从便利店冲出来拽我，"这附近最近丢了好几个租客，

警察来了都说监控坏了......"他突然噤声，目光死死盯着我手里的U盘。

远处响起警笛声，但分明是往反方向去的。我一瘸一拐躲进巷子，U盘插入手机那刻，

满屏跳出血红色的倒计时：71：59：59。定位地图上闪烁的红点，

正在我此刻站立的位置缓缓移动。我缩在网吧最角落的机位上，U盘在指间转得发烫。

手机显示现在是晚上七点十三分，倒计时还剩67小时22分钟。

便利店的王老板给我发了三条语音，点开第一条时不小心碰到外放键。"小陈啊，

你那个牛奶盒子......"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在寂静的网吧炸开，

我手忙脚乱地关掉声音，身后穿连帽衫的男人突然咳嗽了一声。

屏幕右下角的视频文件夹需要密码，我试着输入张先生琴谱上的日期"0415"，

错误提示跳出来的瞬间，后脖颈突然被哈了口热气。

戴口罩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椅子后面，荧光屏蓝光映得她瞳孔发亮。"试试钢琴键位。

"她指甲敲了敲我肩膀，染成紫色的甲油缺了一小块，"中央C是第40键。

"我僵着脖子输入"40"，进度条开始读取的刹那，女人已经消失在烟雾缭绕的楼梯口。

视频里张先生的脸占满整个屏幕，他背后的书架倒着放，

一本《时间简史》封面上用口红画着∞符号。"陈默，

如果你看到这个......"他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位置纹着串二进制代码，

"去东郊物流园B区12号冷库，找2017年4月15日的货箱。"画面突然剧烈晃动，

三角钢琴的谱架在镜头里一闪而过，上面压着张我的外卖订单。视频最后十秒变成雪花噪点，

有个变声处理的声音说："记住，死亡不是终点。"我正要暂停，

突然发现雪花纹路里藏着人脸——是上周失踪的快递员小李，他工牌上的入职日期正在渗血。

身后传来易拉罐被踢倒的声响，连帽衫男人起身往这边走。我拔下U盘塞进袜子里，

翻窗跳进后巷时踩到黏糊糊的东西。借着手机光一看，是半截被碾碎的蟑螂尸体，

旁边扔着张便利店小票，

购物清单上印着"黑色垃圾袋x10、漂白剂x3"——日期正是张先生买颜料那天。

"逮到你了。"沙哑的电子音在头顶响起。抬头看见二楼防火梯上站着戴夜视仪的人，

他手里抛接着个金属打火机，盖子开合时露出里面微型摄像头。我转身撞翻馄饨摊的热汤桶，

滚烫的汤汁泼在追踪者小腿上，惨叫声中混杂着王老板的吆喝："抓住那个吃霸王餐的！

"钻进出租车时司机正在听广播："...近日多名市民反映出现记忆错乱现象，

专家建议......"我攥着从馄饨摊顺来的辣椒罐，

后视镜里戴口罩的女乘客突然举起手机。她锁屏照片是张合影，张先生穿着实验室白大褂，

背景墙电子钟显示着2016.04.15 03：15。"师傅，改去老机床厂。

"女乘客摘下半边口罩，下唇有道新鲜的结痂，"你外套沾了追踪粉。"她扔过来瓶风油精，

"涂在袖口能干扰气味分子。"我在刺鼻的薄荷味里摸到外套内袋有异物，

掏出来是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里五岁模样的我坐在钢琴前，

琴盖上摆着盒鲜牛奶——和401冰箱里那盒一模一样。

背面用铅笔写着："第47次观测对象未觉醒，建议加大剂量。""到了。

"女乘客突然掐住我手腕，她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现在开始数路边的梧桐树，

数到第七棵时往右滚。"没等我反应，她突然摇下车窗大喊："他带着货往江边跑了！

"车门被拽开的瞬间，我扑向第七棵梧桐树。子弹擦着耳尖打进树干，

戴夜视仪的人骂了句脏话。顺着斜坡滚进排水沟时，

摸到沟底粘着一片带编码的金属片——和视频里张先生脖子上挂的工作牌材质相同。

污水尽头有扇生锈的铁门，推开时铰链发出和401房门一模一样的吱呀声。

地下室里堆满蒙灰的电脑主机，其中一台屏幕突然自动开机，桌面壁纸是张先生和我的合影。

照片拍摄日期显示2008年4月15日，可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他。

加密文件夹需要指纹解锁，我试着按上沾满污泥的拇指。进度条走到99%时，

楼上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有个带电流声的男声在数数："3、2......"我蜷缩在电脑主机堆成的掩体后，

99%的进度条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楼上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那个机械倒计时的男声突然变成张先生的音色："陈默，关门！"身体比大脑先动，

我扑向铁门时看到金属门框上有细小的蓝光闪烁——是激光切割器的痕迹。门闩卡住的瞬间，

地下室所有显示器同时亮起，四十多块屏幕里都是我惊恐的脸。"指纹验证成功。

"机械女声在头顶炸响，主控台的抽屉弹开半寸。里面躺着支银色钢笔，

笔帽刻着我小学时摔伤的月牙形疤痕。握住笔身的刹那，地下室灯光骤灭，

通风管道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响。我咬开钢笔尾端，

微型投影在墙上投出段监控录像：2017年4月15日凌晨三点，

张先生抱着五岁模样的我走进便利店。画面中的我后颈有块电子纹身，

正在显示71：59：59的倒计时。"没想到吧？"沙哑的男声从通风口钻进来，

戴夜视仪的男人正用匕首撬开铁丝网，"你才是最早的实验品。"他扔下来个塑料封口袋，

里面装着十二张不同年份的便利店小票，每张购买清单最后都印着"鲜牛奶x1"。

主屏幕突然弹出视频通话请求，接通后出现间纯白实验室。穿防护服的女人背对镜头，

她调试设备的动作突然定格，白大褂袖口露出紫色指甲油。"还剩66小时。

"她转身时口罩滑落半截，下唇的结痂正在渗血，"看看你左手腕内侧。

"我颤抖着掀开袖口，皮肤上浮现出淡蓝色的电子纹路，

正在逐秒收缩的倒计时与投影中幼年的一模一样。

通风管里的男人笑出声："每次重置都会换个诱饵，这次张教授装得挺像回事。

"显示器突然开始自动删除文件，我疯了一样扑到键盘前。

记忆后植入'钢琴家邻居'设定......"铁门传来爆炸声的气浪把我掀翻在主机堆里，

戴夜视仪的男人提着霰弹枪逼近。我攥着钢笔扎向他脚踝，他惨叫跪地时，

夜视仪里反射出我背后屏幕上的诡异画面——所有监控画面都延迟了3.15秒。

"你以为逃得掉？"男人扯开衣领，锁骨位置纹着同样的二进制代码，

"我们都是......"枪声打断了他的话。戴口罩的女人从炸开的门洞走进来，

她手里的消音手枪还在冒烟。"快走！"她甩给我把车钥匙，"去码头七号仓库，

冷冻柜里有你要的......"我突然注意到她换了个耳钉，银色五角星边缘沾着暗红。

上周小李来送快递时，曾抱怨收件人总在包裹上画五角星记号。女人察觉我的视线，

突然用枪托砸碎身旁的显示器："别发呆！他们正在修改现实参数！"我冲向出口时，

整面墙的显示器开始播放不同时间线的录像：有时我被车撞飞在便利店门口，

有时浑身是血地躺在钢琴上，有次甚至看到自己戴着夜视仪在追捕紫指甲女人。

码头咸腥的风灌进鼻腔时，手机收到条乱码短信。对着路灯调整角度，

阴影部分显露出张乐谱——是张先生总弹的那首《月光》第三乐章。

我摸着口袋里带血的美甲片，突然发现上面的花纹与乐谱休止符形状重合。

冷冻柜密码锁泛着霜花，我呵气融化数字盘上的冰碴。当输入第三次错误密码时，

柜门突然自动弹开，白雾中浮现出十二具排列整齐的尸体——全都穿着我的衣服，

每具尸体后颈的倒计时定格在不同时间。最外侧那具尸体的右手紧攥着，我掰开僵硬的手指，

里面是枚带编号的金属片。编号旁刻着行小字："当心戴五角星耳钉的人"。

身后传来集装箱拖地的摩擦声，穿黑西装的男人们从阴影里冒出来。为首的人摘下手表，

表盘背面嵌着和我钢笔上相同的月牙疤痕："该打加强针了，47号。"我转身朝海面狂奔，

西装男们的脚步声在码头形成诡异的回响。纵身跃起的瞬间，

看到海平面泛起不正常的蓝光——和幼年录像中实验室的冷光一模一样。入水前最后一瞥，

对岸广告牌正显示着鲜红的倒计时：66：00：00。海水灌进鼻腔的瞬间，

我手腕的倒计时突然加速闪烁。那些泛着蓝光的液体像活物般缠住脚踝，

把我拖向海底生锈的铁笼。氧气即将耗尽时，笼子里伸出一只机械手，

针头扎进颈动脉的冰凉感让我想起401冰箱里的鲜牛奶。再次睁眼是在透明舱体内，

十几个同样的胶囊舱排列在海底，每个里面都漂浮着"我"。

对面舱体的"我"正疯狂捶打玻璃，他手腕的倒计时停在00：00：01，

皮肤正从指尖开始碎成数据流。"别乱动。"舱内喇叭响起带琴键声的电子音，

"你也不想变成乱码吧？

"这声音我在401听过无数次——是张先生弹《月光》时总爱踩的延音踏板杂音。

我摸索到舱门内侧有凸起的琴键纹路，按下中央C时，整个海底基地响起警报。

所有舱体开始排水，那些"我"像提线木偶般整齐划一地坐起来，脖颈后都插着数据线。

趁乱爬出舱体时，发现海底基地的走廊墙纸是放大的便利店小票。

穿着白大褂的尸体横在转角，

他手里的平板还在播放监控画面：王老板正把U盘塞进某碗泡面桶底，

截图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三点零五分。"你比前46个聪明点。

"穿潜水服的张先生从气密门后转出来，他左手戴着块停走的表，表盘玻璃有月牙形裂痕，

"但看到这个还能保持冷静吗？"他举起平板，

画面里我妈在便利店买烟——可她十年前就戒了。我突然冲向消防栓，砸碎玻璃取出斧头。

张先生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斧刃劈开平板的瞬间，整个基地的灯光变成血红色。

那些舱体里的"我"同时睁开眼睛，数据线从他们后颈自动脱落。"你疯了？！

"张先生按着流血的手臂后退，"我们都是为你好......"海底传来沉闷的震动，

走廊开始渗水。我拽下墙上的应急氧气瓶，看见逃生示意图上标着"记忆清洗室"。

踹开第三道气密门时，冷冻柜里的十二具尸体正站在操作台前，

他们手腕的倒计时同步跳动着65：23：17。最年轻的那个尸体突然转头，

他手里握着我的银色钢笔："我们在不同时间线试了76次，只有这次接近成功。

"他递过来张磁卡，袖口露出便利店员工的纹身，"去负三层关掉现实锚定器，

这是唯一......"整艘船体突然倾斜，戴五角星耳钉的女人从通风管跳下来。

她撕掉仿真脸皮，露出和王老板一模一样的皱纹："终于等到你觉醒。"她甩给我把钥匙，

上面贴着"7号储物柜"的标签——正是快递员小李死前送来的那个包裹编号。

负三层的金属门需要指纹和声纹双重验证，我把磁卡插入读卡器时，

门禁屏幕突然弹出钢琴谱。用斧头砸碎键盘，胡乱按下的琴键居然奏出《月光》第三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