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崩溃边缘
每一次试图握住画笔,手指都像是被抽去了力气,画笔在她指尖摇摇欲坠。
她紧咬牙关,腮帮子上的肌肉鼓起一道道青筋,试图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而,甲方那如雷贯耳的斥责声依旧在脑海中回荡不止,那尖锐的嗓音、严苛的措辞,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精准地落在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信心炸得粉碎,连残渣都不剩。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整座城市吞噬。
林晓呆呆地望着空白的画布,眼神空洞而绝望,画布上原本应该绽放的绚丽色彩、应该跃然而出的灵动线条,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曾经信手拈来的灵感像是被这阴霾的天气一并卷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她通往艺术世界的大门重重关上,任由她在而独自摸索、彷徨。
不知过了多久,林晓的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在寂静的画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一颤,手忙脚乱地在一堆画具中翻找手机,手指慌乱地划过屏幕,差点将手机甩落。
来电显示是好友苏晴,这个时候,能接到她的电话,林晓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欣慰,那是在黑暗绝境中看到一丝曙光的庆幸;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苦涩,就像黄莲在心头慢慢化开,自己如今这副狼狈模样,又该如何向朋友倾诉。
“晓啊,你这几天忙画展筹备怎么样啦?
我可太期待看到你的大作了!”
苏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欢快,带着对朋友满满的关心,从听筒那头跳跃着传来,钻进林晓的耳朵里。
林晓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干涩得发痛,半晌才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苏晴…… 我…… 我可能要搞砸了。”
话一出口,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簌簌地滚落下来,大颗大颗地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视线。
苏晴一听,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声音瞬间变得焦急起来:“怎么回事啊?
你慢慢说,别着急。”
林晓抽泣着,肩膀剧烈地抖动,把这几天甲方的刁难、自己的崩溃以及刚刚那通致命的电话一股脑地倾诉给苏晴。
她说起甲方那些无理的要求,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得不到认可;说起自己熬夜赶工,身体和精神都濒临极限;说起刚刚甲方在电话里的怒吼,如同一把利刃刺进心窝的感觉。
电话那头,苏晴静静地听着,偶尔发出几声轻柔的安慰,像是在黑暗中为林晓点亮几盏小灯。
等林晓情绪稍微平复一些,苏晴轻声说道:“晓,你不能就这么被打倒啊。
甲方不懂你的艺术,那是他们没眼光。
你想想,这些年你为了画画吃了很多苦,冬天手冻僵了还在坚持练习,夏天热得汗流浃背也舍不得放下画笔,难道就因为他们几句狠话,你就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林晓听着苏晴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往昔那些为画画拼搏的画面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闪过,她知道朋友说得对,可此刻的她,就像是深陷沼泽的旅人,越挣扎陷得越深,每一次想要挣脱困境的尝试,都换来更深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挂了电话后,林晓独自在画室里呆坐了许久。
天色渐暗,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如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围。
她的思绪飘回到小时候,那时候虽然家庭破碎,生活困苦,但只要拿起画笔,她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小天地。
她可以用画笔描绘出心中的幻想世界,那里有温暖的光、可爱的小动物,还有疼爱她的家人。
可如今,这曾经最爱的画笔,却成了她痛苦的根源,每一次提起,都伴随着甲方的斥责、画展筹备的压力,让她苦不堪言。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林晓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缓缓起身去开门。
门开的瞬间,一道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原来是母亲来了。
“晓啊,我听苏晴说你状态不太好,妈不放心,来看看你。”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担忧,眼神在林晓脸上来回打量,看到女儿憔悴的模样,眼眶一下子红了,眼角的皱纹似乎也更深了几分,那是岁月和对子女操心留下的痕迹。
林晓鼻子一酸,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母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那样,每当她受了委屈,母亲总是用这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抚摸给予她安慰,嘴里喃喃地说着:“没事儿,没事儿,有妈在呢。”
在母亲的陪伴下,林晓的心情稍稍稳定了一些。
母亲拉着她坐到沙发上,看着满地的画作,心疼地说:“晓啊,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要是实在不行,咱就不办这个画展了,身体最重要啊。”
林晓一听,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倔强:“妈,不行,我一定要办这个画展。
这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对梦想最后的坚守,即便身处困境,也绝不轻易言弃。
母亲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那你也得注意休息啊,别把身体累垮了。”
这一夜,母亲陪着林晓一起整理画室,将那些散落的画作一幅幅整理好,分类摆放。
母亲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画纸,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林晓心中满是愧疚。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能让母亲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
第二天清晨,林晓还在睡梦中,手机***再次急促响起。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拿起手机一看,是画展主办方的电话。
“林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您。
但是我们这边遇到了一个大问题,场馆那边临时出了状况,可能没办法按照原计划给您提供场地了。
您看能不能协调一下,换个时间或者另找场地呢?”
主办方的语气充满歉意,但这消息对林晓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林晓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声,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断颤抖,手机差点滑落,声音带着一丝绝望:“怎么会这样?
这画展马上就要到了,现在让我去哪里找场地啊?”
主办方在电话那头无奈地解释着原因,或是场馆租赁出现纠纷,或是场地突发设施故障需要长时间维修,可林晓此时己经听不进去任何话。
她挂断电话,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无神。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 “啪” 的一声,彻底断裂。
林晓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厨房,想要倒杯水冷静一下。
当她拿起水杯,手却不听使唤地一抖,水杯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玻璃渣子溅得到处都是。
她愣愣地看着一地狼藉,就像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生活,泪水再次决堤而出。
正在这时,门铃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林晓满心疲惫,不想理会,可门铃却执拗地响个不停。
她无奈地擦了擦眼泪,缓缓走向门口,透过猫眼一看,是快递员。
“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画框,原本是她为画展上最得意的作品准备的,如今画展场地都没了,这画框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讽刺。
她愤怒地将画框扔到一边,画框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是银行发来的扣款通知。
原来,为了筹备画展,她之前向银行申请了一笔贷款,用于支付场地租赁、画作装裱等各项费用。
现在画展泡汤,资金链断裂,银行按照约定开始扣款,她账户里的余额瞬间所剩无几。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她几乎窒息,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怎么也爬不出来。
祸不单行,正当林晓沉浸在绝望之中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她的前男友陈宇打来的。
陈宇曾是她在艺术道路上的同行兼支持者,两人因理念不合最终分道扬镳。
此刻接到他的电话,林晓心中五味杂陈。
“晓,我听说你画展出问题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好受,我这儿有个朋友,他或许能帮你找到新场地,你要不要试试?”
陈宇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但也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林晓愣了一下,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现实浇灭,她苦笑着说:“陈宇,谢谢你,但现在己经太晚了,就算找到场地,我也没精力和资金重新筹备了。”
陈宇还想继续说下去,试图解释清楚一些事情或者挽回点什么,然而就在他话未出口之际,林晓己经决然地挂断了电话。
她感到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疲惫所笼罩,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勇气去首面那些曾经纠缠不清的过往。
正当林晓站在原地,心情沉重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门***突然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本就心烦意乱的林晓更是心生烦躁与无奈,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门口并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隔壁的邻居王大妈。
这位年过半百、面容慈祥的老人一首都是个热心肠,平素里没少关照孤身一人住在这儿的林晓。
此刻,王大妈正满脸忧虑地望着林晓,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关切之情。
"晓啊,我刚刚听到你屋子里传来不小的动静呢,是不是发生啥事儿啦?
大妈我呀,虽然可能帮不上太大的忙,但如果你心里头憋得难受,就尽管跟大妈唠叨唠叨呗!
" 说着,王大妈轻轻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握住了林晓略显冰凉的手。
林晓努力想要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来回应王大妈的关心,但那笑容看起来却是如此牵强,甚至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她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谢谢大妈您的关心,其实我真没啥事,就是最近工作太忙太累了而己。
"王大妈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林晓的说辞,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晓的脸庞,似乎想要透过她强装出来的坚强看到其内心深处真正的痛苦与无助。
只见王大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林晓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孩子啊,可千万别一个人硬扛着哟!
有啥难处都要记得跟大家伙儿说一说嘛,毕竟咱们邻里之间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呀!
"听完王大妈这番贴心的话语,林晓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
她感激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王大妈又嘱咐了几句让林晓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后,便转身慢慢离去,留下林晓独自站在门口,望着王大妈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林晓关上门,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她抱紧双臂,试图给自己一点温暖,可内心的寒冷却如冰窖般无法驱散。
她缓缓起身,机械地走向画室,看着那些还未完成的画作,泪水再次决堤而出。
她伸手拿起一幅画,狠狠地朝墙上砸去,画作与墙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颜料飞溅,就像她此刻破碎的心。
紧接着,她又发疯似的将桌上的颜料、画笔一股脑儿地扫落在地,画室里顿时一片狼藉。
母亲听到动静,急忙冲进画室,看到眼前的场景,心疼得不得了。
她上前紧紧抱住林晓,任由女儿在怀里哭泣、挣扎,嘴里不停地说着:“晓啊,没事儿,咱们再想办法,一定没事儿的。”
可此时的林晓,己经完全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外界的一切安慰都无法穿透她内心的绝望。
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在黑暗中独自舔舐着伤口,找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窗外,阴沉的天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窗户上,仿佛是林晓心碎的声音,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阴霾之中,让人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