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溪水边传来捣衣声,王婶的蓝布头巾在溪边忽隐忽现。
平常这个时间点,村里的李铁匠都会从山里挖石头回来。
路过这里,都要跟王婶说两句荤段子。
今儿个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竟然迟到了。
晨烨就看见王婶不时向着进山的方向张望,嘴里低声嘟囔着,就像碰见男方约会迟到的少女一般。
“得,今天没段子听了。”
晨烨有点提不起精神,干脆就躺在牛背上也不下来了,双目呆呆地看着天空。
他穿越过来已经快要一个月,也算渐渐融入到这个小乡村里面了。
因为是魂魄穿越,要适应原主记忆中庞杂的信息,所以他在刚开始的几天里都是浑浑噩噩不太清醒。
直到他将一些有用的信息全部剥离出来,其余的跟清理垃圾一样自动忽略,情况才有好转。
这个世界不简单!即使是原主这个偏僻村庄里的孩子,都见识过天上仙人降下神迹。
深山大湖中有精怪,有些可以庇护一片区域,而有的则是为祸四方。
皇朝中有武道高人,专门负责斩妖除魔。
然而武力再强,遇到一些有血脉传承的精怪时难免抵挡不住。
于是焚香祷告,请求天上的仙人出手为民除害。
晨烨记忆中,那天的云彩很特别,是青中带着点紫色。
他只听见雷声响了一天一夜才停止。
后来听村里的人说,村后面的山里少了一座山头,多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个世界的武力值貌似很高啊。
不行,我要开挂!”清醒过来的晨烨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所在的世界有多么危险,指不定哪天就死翘翘了。
不过他的外挂还没到账,至今音信全无,实在让人心中不安。
这些心里的话他也不敢对外人说,只能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对着老黄牛发牢骚。
“老黄牛啊老黄牛,我的机缘在哪里?是不是你?你会像帮助牛郎一样给我偷来仙女的衣裳吗?”老黄牛不语,只是一味吃着青草。
牛铃混着蝉鸣织成细密的网,直到如鼓点般的马蹄声临近。
来的是一队军士,骑着高头大马。
半身披甲,腰挂虎牌,明显跟县城里来收粮的那些不是一类的。
晨烨印象中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官兵,直觉告诉他要有大事情发生了。
所以等到马蹄声渐渐远去,逐渐消失在前往里正家的方向上,他也用脚轻轻踢着***下的老黄牛,让它慢慢朝着村里的方向前进。
溪边的王婶,早已经不知躲藏到哪里去了。
封建社会平民百姓畏惧官兵如蛇蝎,这里也不例外。
等到晨烨骑着老黄牛慢悠悠赶回村子,这里早已经乱成一团。
那队官兵只是十几人,就将百十号人的乡亲们吓得如同鹌鹑一样畏缩在一起。
他们如风一般刮进这个小村庄里,造成的影响却如同山崩地裂。
“军爷,我们可都是良民啊。”
里正被人揪着衣领,胖乎乎的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更像过年杀的猪头了。
“少废话,让你们这里年满15以上的男人都站出来跟我们走。”
官兵将马鞭抽在空气中,甩出一声惊雷般的炸响,村民中顿时一阵骚乱。
男人们明显眼中带有惧色,女人们也是如此。
若是村里的男丁都被带走了,今年地里的庄稼估计会颗粒无收。
那可是要饿死人的!“军爷,人可不能都带走啊,就算是让我们多交粮也行啊。”
里正哭爹喊娘地求饶道,因为他自然也算是男丁中的一个。
家里还有两个儿子,也都过了15岁。
“啪!”里正的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力道很重,晨烨看到他像一个煮熟的大虾般软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蹭蹭。”
明晃晃的刀身被***,四名官兵下马,像驱赶牲畜一般将村民分开。
接着,他们把所有高过马腹的男丁全都用一根绳子串联起来,绳子的两端被分别拴在两匹马的脚蹬上。
晨烨也没有逃过去,腰上也被拴了一圈绳子。
他身边只有一匹老黄牛,就算提前逃走也无处可去,说不准会死在逃亡的路上。
躺在地上装死的里正也没被放过,就被拴在晨烨旁边,还跟一摊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走!”像是头领的骑士发号施令。
所有官兵全部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在呼喝声中带着一群如同奴隶般的村民朝来时的路返回。
绳子牵动着身体,晨烨也随着周围人麻木地小跑向前。
身旁的里正也不再装死了,甩着鼻涕眼泪,一边跑一边小声咒骂。
但比起他,身后女人们的哭声更加撕心裂肺。
……“你是铁匠?”一群人在山林间的空地上歇息,领头的军官将村里的李铁匠单拉出来询问。
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掌伸了出来,李铁匠弓着腰,对着面前的人讨好地笑着。
“小人正是。”
“......还练过武?”对面的男人似笑非笑,仿佛能看透人心。
李铁匠艰难吞咽了一下口水,好半晌才点点头。
他确实会一点家传的功法,平日里都不显露,只是会隔几天去山上演练熟悉一番,以免忘记。
想不到,眼前的军官只是看了他的手掌就能推测出来。
刚才被抓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反抗的,不过立马就被锋利的刀锋给吓退了。
“很好,从现在开始,这些人就归你管了。
少一个我就切掉你一根手指头!”听见军官的话,李铁匠顿时被吓得浑身如抖筛糠一般。
他回头看了一眼曾经的父老乡亲们,对上的是一双双更加惊惧的眼神。
一行人很快又启程了,这些官兵们似乎有任务在身,路上几乎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朝前赶路。
晨烨看了看前方,模糊的记忆中好像有谁曾经对他提过。
村东路的方向有匪寨,专门打劫过往商客。
此时他们前进的方向正好在村东路的一条线上。
领头的军官骑在马上,对旁边的人耳语了一会儿,稍后就有两匹人马从队伍中脱离。
他们快马加鞭,先一步去前面探路。
大队人马经过,山林里的飞禽走兽很早就察觉远离了。
偶尔有几只胆子大的,就躲在暗处偷偷观察。
这不,茂密的树林中突然响起几声鸟叫,清脆短促,很快就又沉寂了下去。
“停!”为首的军官一抬手,身后的众人顿时停下脚步。
他略显阴翳的目光朝着高处的树林扫了几眼,右手缓缓落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身后其余的官兵也是同样的动作,马匹在牵引下缓慢调动位置,逐渐形成一个利于防御的扇形。
这种纪律严明的军阵,是那些上过战场的士兵才能立刻摆出来的。
山林间灌木晃动剧烈,就算真有悍匪躲藏在后面,看见这个阵势估计也要退却了。
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打得过正规军。
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上,杀光他们!”一柄飞斧朝着领头的军官当头劈来,却被他侧身闪过。
抬眼望去,山坡上灌木倒了一大片,数不清的人头黑压压一片朝山下涌来。
“结阵,一个不留!”官兵们呼啦啦调转方向。
三个人为一组,箭头一般分多个方向朝着杀将过来的悍匪冲锋。
铁蹄踏入人群,顷刻间就撞飞了好几个人。
刀光斩落,人头滚滚。
可悍匪数目众多,而且不怕死,十几匹马很难挡住所有人。
一部分悍匪冲到了后方,来到一大群被拴着的“羔羊”面前,李铁匠首当其冲。
离得近了,晨烨才发现他们的眼睛红得发亮,充斥着对鲜血的渴望。
刀锋刮过骨头的声音像是饿狼磨牙,一种***混着血腥味儿直往鼻腔里面钻。
身旁的一个村民只是一刀就被砍断了半拉脖子,剩下的一半还挂在身体上,颈部大动脉喷出的鲜血足足半米高。
李铁匠跟一名悍匪过了几招,却没注意身后,被另一名悍匪一刀捅进了腹部。
他低头看着透体而出的刀尖,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嗬嗬声,眼中的生机在飞速流逝。
踉跄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朝着旁边呆立的晨烨扑来,却被他慌乱之下双手反推。
两人的身躯绊住,顿时滚成一团。
“砰!”李铁匠的后脑重重磕在凸起的石块儿上,咽气之前,他的眼神有点复杂。
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晨烨也感觉脑后一阵剧痛,像是磕在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
他眼前一黑,顿时昏死过去。
下一刻,仿佛有生灵之光在其颅骨内绽放,一个透明的晨烨正从尸体上悄然浮上来。
虚空中,他俯瞰着那个蜷缩的瘦小躯体。
像是操纵提线木偶一般,他试着勾起右手手指。
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躲过一刀,追来补刀的悍匪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在晨烨的灵魂视角中,对方咽喉处浮现出指甲盖大小的红点,随手挥出大刀的动作更是被提前标明了轨迹。
“这种状态,难道是外挂到账了?”此时他操纵着自己的身体,灵魂在虚空中观察推演招式,肉身则像被牵丝的傀儡精准执行。
看似瘦弱的身躯,力气却不小,将肌肉中的力量百分之百地发挥了出来。
不远处,刚刚咽气的李铁匠尸体上,淡青色词条从天灵盖上缓缓升起:落日锤法残这道青光,没入魂魄状态下晨烨的眉心,然后消失不见。
现实世界,“晨烨”挥动的拳头突然有了一丝章法。
握着的拳头每每砸下,就像是在锤打一块儿生铁。
巨大的力量震开悍匪的双臂,晨烨将掉落的长刀捞在手中,然后一刀砍断了他的脖子。
滚落在地上的悍匪头颅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被一名瘦弱的少年杀死。
——“刀法初窥门径:你比普通人善使刀,但也仅仅是熟练。”
——“落日锤法残:小有名气的锤法,但你只学会了皮毛,不过当个铁匠绰绰有余。”
——“蛮力初级:常年打铁生涯,让你有了更强的力量和持久力。”
——“社交口才仅限于黄段子:......不提也罢。”
就这些?应该也够了。
晨烨在虚空中抬起头,不远处一个个悍匪全部被标上了红点。
在更远的地方,还有十几个闪烁着更加剧烈光芒的黄点,那是还在屠杀悍匪的官兵们。
看着如同上帝视角下逐渐包围过来的三个红点,晨烨操控身体握紧了长刀。
“杀了他们,就能变强!”猎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