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蹲在保和堂药铺的乌木门槛外头,青布衫子早叫雨水洇成了深靛色。
他攥着那张泛黄的药方子,指甲缝里嵌着的桐油灰在宣纸上洇出几道污痕——那是今晨替东家修补漏船时沾的。
"当归三钱,党参五钱..."柜台后头的老先生拨着黄铜算盘,枯枝似的手指在朱漆台面上敲出笃笃的响,"茯苓须用云岭产的,这味蝉蜕要现剥的才..."话没说完便弓腰咳起来,咳声撕开裂帛般惊心。
阿四瞧见老先生指缝里漏出的帕子角上染着黑血,倒跟三年前细妹娘咳到最后的光景相似。
药铺后墙的裂缝里斜伸出几枝野蔷薇,叫雨水打得花瓣零落,倒像是谁撒了把褪色的纸钱。
阿四忽地想起女儿细妹枕边那方蓝印花布帕子,帕角也绣着这样的花。
今晨出门时,细妹烧得两颊绯红,倒像是年画里的玉女娃娃,却还支着身子给他掖衣领:"阿爹,我喝过米汤了,不饿。
"说着话,腕子上的银镯子滑到肘弯,叮当撞在豁口的粗瓷碗沿上。
他摸出荷包,十二枚铜钱在粗布口袋里叮咚作响。
昨日在码头给东家搬了三十担桐油,工钱原是要买米熬粥的。
檐角雨水突然急起来,在青石板上砸出千万个银亮的小坑,倒像是细妹上元节撒的碎米粒——那年她娘还在,用红纸头绳给她扎了双丫髻。
"劳驾...劳驾先赊半剂?
"阿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雨声里发颤,像灶膛里将熄的柴火,"等过了芒种,东家说加两成工钱..."话尾叫老先生的咳嗽声截断了。
药铺梁上悬着的干艾草簌簌地抖,落下些陈年的灰。
柜台下头露出的半截药渣,暗褐色的一滩,混着几片蝉蜕。
阿四认得这方子,前街陈铁匠咳了整冬,腊月里就是让这药渣送走的。
出殡那日细妹攥着他的食指问:"阿爹,陈叔去哪儿了?
"他答不上来,只觉女儿的手心烫得像块火炭。
雨幕里突然撞进个蓑衣人影。
当铺的王掌柜甩着水珠进来,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袱。
阿四瞥见包袱皮里露出的红木匣子角——是细妹娘留下的妆奁匣子,铜锁上刻的并蒂莲叫雨水洗得锃亮。
那年细妹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