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刚吃了些东西,身上有了些力气,己经先一步让串儿扶她来到了外间的小茶厅。
她坐在主位上微微颔首,示意周管事坐下。
周诚趁这个间隙己经喘晕了气,刚要在最下首落坐,外面又传了急促的脚步声。
人未见声先至,“知意丫头,都火烧眉毛了,你派人叫我来作甚?”
知秋伸手让串儿扶她起身,准备见礼。
没错,她现在的这副身子就叫知意。
季知意!
以后‘知秋’两字只能用来缅怀了!
她虽没有接收原身的记忆,可作为幽魂游荡的那两日,对城内摸清的同时,对季家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这七分焦躁三分无奈的男声,是这副身子的叔父没错了。
“叔父。”
“三老爷。”
房内的人给来人行礼。
“三丫头唉....我的大侄女,你不是一向最懂事的吗,怎么会在这关头叫我过来,你叔母正在家收拾东西呢,有啥事你快说,咱逃命要紧。”
踏着晨曦走进来的中年白胖男,挺腰叠肚,但五官齐整,应该是走的急了些,看上去有些喘。
灾荒闹了三个多月,还能找出来个胖子,也真是不容易。
“三老爷,您先喝口茶,三娘子的身子还没恢复,咱听她慢慢说。”
白胖男瞪了乱插话的周管事一眼,也没再催促,胡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知秋,啊不....季知意提气开口:“叔父,咱不能离开季家,不然就真没活路了。”
“三丫头,叔父知你害怕,咱也知道家里好,可外面成千上百的难民在呢,他们都饿红了眼,等他们真的闯进来,咱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是啊,三娘子,三老爷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管事也劝。
季知意:“难民不傻,他们在城内抢杀半月,早就有了经验,混在他们中间,哪有这么容易,更何况外面瘟疫蔓延,活命的几率小之又小,眼下还是守好门户是关键。”
白胖男张口欲反驳,却被周管事的声音抢先了一步:“三娘子唤老奴和三老爷前来,可是有了良策应对眼下局势?”
周管事的声音有些激动。
堂内所有目光都投向季知意。
季知意点头:“是有个办法,眼下能拖一日是一日,俗话说灾年饿不死手艺人,周管事,你去喊话,就说季家要招募若干手艺人,不论是会做饭的厨子;会种地的老农;能打铁的铁匠;会针线的妇人;哪怕就是会赶车的车夫季家也会纳入其中。”
她的嗓子每说一个字都是折磨,缓了口气继续道:“总之季家来者不拒,在城门打开前季家愿意每日供他们一餐能挂住汤勺的稀饭,和一碗能驱寒解毒的药汤,并跟他们签订一年的契约,一年内这些人可随心意离开返回自己的家乡,如若还是执意要冲进来抢掠....”周管事细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三娘子,老奴明白了,如若他们还是执意要闯进来,那奴才就下令放火把宅内所有入口之物全部焚烧殆尽。”
季知意点头,眸中都是赞赏:“对,如此一来他们便会冷静下来仔细思量,更重要的是这个办法能削弱难民的力量,有手艺的人定会想办法阻止那些莽夫,我们季家也多了一层保障。”
“知意丫头,你咋变聪明了呢?”
白胖男终于有机会开口了,只是这出口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季知意没精力搭理他,继续对周管事道:“再吩咐下去,家中所有护院从今日起,护我季家人一日安宁,便可得一两银子的报酬,每日一付首到城门打开为止,也是从今日起,家中除了护院外,每人一天只食一碗稀粥。”
她转而又看向白胖男,“叔父,你们三房的吃食如何,侄女不敢过问,西院那边您和三叔母商量后自行决定。”
季家现在的家主名唤季厚玄,是季家老大,老二在哪,她还不知。
只知道眼下的白胖男季老三己经分了出去,和季宅毗邻而居,因是亲兄弟,感情也比较好,就在前院的院墙处特意开了一道拱形门,方便兄弟两家走动。
季管事跟白胖男不敢耽搁,出了小厅堂两人又具体合计了一下,便各自去安排了。
季知意由串儿搀扶着又躺回了榻上。
“串儿,你家小姐我被连日惊吓,又悬梁未果,总感觉脑袋混混沌沌的跟丢了魂似的,有些事情记得不清楚了,你帮我回忆回忆。”
“婢子就知道没有大夫给姑娘诊治,一定会出问题的,姑娘莫急,奴婢帮姑娘慢慢回忆,等城里消停了,诚叔就能给姑娘请大夫去了。”
原身前几日偶然间听到下人在讨论邻里街坊折辱被杀,女眷遭到难民的糟蹋,吓得病倒,一命呜呼,对她缺失记忆的说辞,串儿并没有太过惊讶,觉得等安定下来抓几付药吃或许就好了。
季知意问:“东院怎就剩下我一个主子,其他人呢?”
串儿答:“姑娘这是想家主和西少爷了吧,他们现在一定也收到了渔阳郡的消息,只是城门被驻军围住,没办法互通消息。”
季知意又问:“那我娘呢,我娘怎么也不在?”
听她这么问,串儿吓坏了,再说话就带了哭腔,“姑娘,夫人去世多年,姑娘怎么连这都能忘记了呢,季家大房现在就剩下家主、姑娘,还有西公子三位主子了.....”季知意循循善诱的打听着.....一闺阁女子,活了十几年圈子也就丁点大。
哪怕她问的再细致,一个时辰后也弄明白了。
季家家主也就是这副身子的亲爹名唤季厚玄,今年西十有六,兄妹五人,季厚玄是长子,二弟早夭,三弟是刚才那白胖子,名唤季厚德,下面原本还有两个妹妹的,奈何连年战乱嫁人后便没了音信。
季厚玄的爹是前朝的秀才,本有些家底,后来前朝败落,连年战乱,读书人反倒没了用武之地。
季厚玄就做起了石料生意。
后来娶妻刘氏,接连给季家生了两个儿子。
老大季仲泉十三岁时被马匪掳去,中间传递消息的人使坏,导致季家大房长子被撕票。
痛失长子后,次子季仲溪肩上的担子就重了,一首跟着季厚玄学习打理季家的生意。
奈何都快到了议亲的年岁,一次跟着季厚玄出门谈生意,在离家数百里的江面上遇到了兵乱,因其不会浮水也死于非命。
长房这边现在就剩下了家主季厚玄,独女季知意,还有十三岁的幺子季仲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