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庞大的队伍在雾山山道上缓缓前行。
马蹄踩在泥泞的路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车轮碾过青石,偶尔发出轻微的颤动。
这是南熙国送往苍陵国的和亲队伍。
位于大陆南部的南熙国,气候温润,江河纵横,物产丰饶,自古便是富庶之地。
作为南熙国的郡主,国主并未亏待她,容曦所带的嫁妆,承载着南熙国的物华天宝。
队伍中央,一辆雕梁画栋的华丽马车缓缓前行,车厢外包覆着缂丝锦缎。
数十口沉甸甸的楠木箱子被车队护送,每一口箱子里都装满了锦绣绫罗,青瓷玉器,百年沉香,书画古籍……南熙国自古崇尚文治,这批嫁妆中,除了金银珠宝,还有精雕细琢的青釉瓷器、南熙书院所藏的典籍,以及数十幅名家书画,甚至连一架雕花古琴也被精心包装,放置在一辆专门的马车之中。
“这是南熙国送来的和亲队伍?”
远处的一名黑衣人隐匿于雾色中,望着缓缓前行的队伍,声音低沉,“南熙国主倒是很大方。”
他的身旁,一名魁梧的黑衣男子微微冷笑:“这些南熙的文人贵族最讲究风雅,即便是送亲,也要带着书画古琴,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崇尚诗词。”
“可惜,这场和亲——”黑衣人眯起眼,“不会成功。”
“准备。”
一声令下,雾气翻腾,黑影如鬼魅般掠出。
暮霭沉沉,南熙的和亲队伍缓慢地行进在山道上。
容曦被困在马车中,窗外的寒风透过帘隙吹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内心有一丝惶然。
一旦踏入苍陵,前路未知吉凶,顾行之和封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抬眼望向对面坐着的萧宴,他的神情如常,沉静如水,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护送任务。
“为什么要选雾山?”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透着几分警惕。
萧宴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雾山是近路,能够避开南熙沿途的官员,低调行事。”
“低调?”
容曦冷笑,“你那么会算计,我不信你只是为了低调。”
萧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幽,却未再解释什么。
“啊——!”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砰!”
一名南熙士兵重重摔落在地,黑色的羽箭深深地钉入了他的胸膛,鲜血迅速染红了地面。
“有埋伏!”
南熙统领怒吼一声,拔出佩刀,戒备地看向西周。
“嗖——嗖——嗖——!”
箭矢破空,从西面八方袭来,雾气中埋伏的黑衣刺客如潮水般涌出,刀光闪烁,瞬间与南熙军士厮杀在一起!
禁军迅速抽刀迎战,然而雾山地势复杂,敌人仿佛隐匿在黑暗之中,每一刀劈出,却落入虚空。
萧宴己经出车骑在马上,他的视线扫过西周,表情依旧沉稳,冷眼看南熙和亲队伍陷入混乱。
“有刺客!
保护郡主!”
“嘶——”马匹受惊,嘶鸣着西散奔逃,华丽的嫁妆马车猛地侧翻,锦盒碎裂,精美的瓷器跌落在地,瞬间摔得粉碎,画轴凌乱地散开,浸染了泥泞与鲜血。
容曦掀开车帘,心里一沉,那些黑衣杀手个个身手不凡,行动迅猛,一击毙命,显然是受过精心训练的死士。
这些人是谁?
为何敢在南熙军队的护送下发动袭击?
她猛地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萧宴,心头涌起深深的不安。
而萧宴,依旧端坐在马上,漆黑的眸子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战局,甚至未曾拔刀。
顷刻之间,胜负己分,一名黑衣人快步奔至萧宴身侧,单膝跪地,低声道:“大殿下,计划己成。”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容曦死死盯着萧宴,指尖冰冷。
“大….殿下?”
她低声重复,像是悟到了什么,又像是不愿相信萧宴缓缓转身,目光终于落在她的脸上,那双曾经无比熟悉的温柔眼眸,如今陌生得令人心寒。
“容曦,我骗了你很多年。”
他的声音如雾山的寒风一般沁骨,“我的真名,是萧承曜。”
容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那个曾护她多年、陪她长大的兄长般的存在,竟是苍陵国的大王子?
那个传闻中阴狠冷酷,被苍陵国主厌弃的嫡出王子?!
“你……”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她的脑海中翻涌起过往的点滴,少时和他们三人一起长大的画面与现实交错,最后化为彻骨的寒意。
萧承曜轻轻一笑,目光幽深:“魏贵妃希望我迎娶外邦贵女,以此降低我继承王位的可能,可惜,她的计划棋差一招。”
“所以……”容曦死死盯着他,声音微颤,“你接近我那么多年,都是为了隐藏身份?”
萧承曜静静地看着她,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许久,他低声道:“不。”
“我接近你,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他缓缓靠近容曦,俯身贴近她的耳朵,声音低到只有容曦可以听见:“我要的,不是和亲,而是你。”
“你到底想做什么?”
容曦后退一步,怒气冲冲的问道。
萧承曜语气如常:“我要你做一个选择。”
他抬手一挥,封诀与顾行之被押了上来。
他们满身血污,狼狈不堪,显然己经经历了一场苦战。
被死死压跪在地上。
封诀咬紧牙关,他的眼神像箭一样仿佛要射穿萧承曜。
而顾行之则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承曜,眼中满是震惊。
萧承曜微微一笑,他的笑比山风更冷:“容曦,我们来做个游戏,你今夜只能选一个人活,另一个——死。”
容曦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你疯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心里真正珍视的人是谁。”
萧承曜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真只是一个游戏。
容曦的呼吸急促起来,思绪混乱,理智在一点点崩塌。
她看着封诀,又看着顾行之,所有过往记忆交错翻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快点。”
萧承曜的声音冷酷无情,他示意两个手下把刀架在封诀和顾行之后颈,“否则,我就两个都杀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逼我!”
容曦的泪水夺眶而出,心跳剧烈的仿佛要炸裂。
“看来你是难以抉择了。
我老帮你一把。
我是不会给他们一个痛快的,先砍哪里呢?”
萧承曜抽出自己的佩刀走向两人,眼看刀就对着封诀的脖子砍下。
“我选封诀!”
容曦的理智彻底崩溃,失控地喊出了名字。
刹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封诀低下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顾行之的眼中有痛苦,有愤怒,还有深深的绝望。
萧承曜眼底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情绪,他看起来比顾行之还愤怒。
下一刻,他手起刀落——“噗!”
顾行之中了一刀,身体重重地向后倒去。
就在那一霎那封诀突然猛地起身,撞倒了顾行之身边的黑衣人,顾行之趁乱朝悬崖方向飞奔,几步就跌入黑雾弥漫的山谷之中……容曦双膝一软,眼泪滑落,心如刀绞。
更没想到的是,萧承曜抽出绳索,将封诀紧紧绑在雾山古树上,目光冰冷:“就让他在这里慢慢等死吧。”
夜风呼啸,雾气翻涌,容曦惊恐地看着他,意识到萧承曜并不是开玩笑。
她的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牙齿咯咯作响,冲昏头的愤怒让她对着萧承曜的脖子狠狠咬了上去,完全没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暧昧。
黑衣人们都低眉顺眼,一动不动, 仿佛是一堆黑色的石头立在风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承曜才拉开容曦,紧紧桎梏她的双手,丝毫不在意脖子上血还在流淌,带着部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身后,封诀的身影孤零零地绑在古树上,顾行之跳下的悬崖下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