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六年的孩子,竟然亲手将她丢进了满是藏獒的笼子里。
一夜的时间悄然过去,许南鸢身上被咬掉了十几块肉。此刻的她,奄奄一息地靠在笼子的角落,疼痛好似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甚至令她感到窒息。
笼子外,司晏站在台阶之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地看着她。司晏的那双黑眸,与司墨珩如出一辙,深邃得如同寒潭,此刻,里面满满都是冰冷与厌恶。
“疼吗?” 司晏稚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狠厉,“你心肠歹毒,害死我妈留下的猫时,难道就没想过会有今天?你别痴心妄想,以为嫁进司家,就能取代我妈的位置。许南鸢,等我长大后,一定会把你赶出司家!”
许南鸢只觉喉咙发紧,好似被一团棉花堵住,声音变得异常嘶哑:“猫…… 是自然老死的,不是我害死的。”
“你撒谎!” 司晏愤怒到了极点,猛地一脚踹向笼子。铁栏受到这股冲击力,剧烈地震颤起来。藏獒们受到惊吓,原本就凶狠的它们,此刻更加疯狂地朝着许南鸢扑了过去。
许南鸢下意识地往后缩,可后背很快就抵上了冰冷的笼壁,已然无路可退。
一旁的佣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劝道:“小少爷,您消消气呀。我们都查过了,那猫是因为年纪大了,自然死亡的,真的跟太太没有关系啊……”
“给我闭嘴!” 司晏猛地转过头,怒目圆睁,“就算是老死的,那也是她照顾不周!”
紧接着,他又转头看向笼子里的许南鸢,冷冷下令:“继续关着,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藏獒们发出低沉的吼声,一步步逼近许南鸢。许南鸢缓缓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剧痛。
六年了啊。
在这个家里,她依旧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什么都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来。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从门口的方向悠悠响起 ——
“司晏,你在干什么?”
司墨珩笔挺地站在门口,身上的西装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眉眼之间尽显冷峻之色。
他的目光扫过笼子里满身鲜血的许南鸢,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沉声道:“放她出来。”
保镖听到命令,立刻快步上前打开了笼子的锁。
许南鸢浑身脱力,在被人扶出来的时候,双腿一软,差一点就跪倒在地。
司墨珩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她。然而,就在他的手触碰到许南鸢的瞬间,许南鸢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下意识地躲开了。
司墨珩眉头微微蹙起,目光落在许南鸢苍白如纸的脸上,问道:“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叫人?”
许南鸢低垂着眼睫,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没有回答。
叫了又能怎样呢?
在这个家里,又有谁会听她的呢?
司墨珩看着她这副沉默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转头对管家吩咐道:“送她去医院。”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异常刺鼻,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许南鸢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听着医生处理伤口时发出的各种动静,疼痛让她的指尖止不住地发颤。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司墨珩走了进来。
此时的他,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上那暧昧的红痕。
许南鸢的目光在那红痕上顿了一下,随即迅速移开。
她太熟悉那是什么了,是吻痕。
这些年,司墨珩身边的女人如同走马灯一般,换了一个又一个,而每一个都长得极像她那已经死去的姐姐。
司墨珩始终忘不了姐姐,所以不断地寻找着替身。最近的一个替身叫乔筱筱,和姐姐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正因如此,司墨珩几乎一个月里有二十八天都留宿在乔筱筱那里。
而她这个妻子,在司墨珩眼中,连个替身都算不上。
许南鸢本是许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自幼便和重病的母亲相依为命,艰难地生活着。
许青岚是她的姐姐,可两人的生活却有着天壤之别。
许青岚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又与京圈太子爷司墨珩陷入热恋,被司墨珩宠得如同稀世珍宝一般。
直到六年前,许青岚因难产不幸去世,留下刚出生不久的司晏,便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司家当时急需一个女人来照顾刚出生的司晏,而许父为了继续攀附上司墨珩这个金龟婿,便以许南鸢妈妈的医药费作为要挟,与她签订了一份为期六年的契约,逼迫她嫁进司家,好好照顾司墨珩和司晏。
许南鸢无奈之下,被迫答应了。
这六年里,司墨珩对她冷淡至极,在外面寻花问柳,找了一个又一个像姐姐的替身。
司晏则对她充满厌恶,想尽了无数办法,一心想把她赶出司家。
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付出了诸多努力,却始终无法让这对父子接纳自己。
思绪回笼间,司墨珩开了口,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猫没了,的确是你照顾不周。小晏只是太生气了,你受点委屈,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妈妈出院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还有点老年痴呆的预兆。我给她安排了私人疗养院,就当是对这件事的补偿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在谈一桩普通的交易。
许南鸢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
片刻之后,她缓缓抬眸,看向司墨珩,语气同样平静:“不用了。当初我们两家约定,我嫁进来照顾司晏六年。如今,只剩下半个月了。半个月后,我就会离开。”
司墨珩听到这话,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拧紧了眉头,满眼都是不耐:“你在闹什么脾气?我可没空看你作。这句话我就当你没说过,疗养院那边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背影冷漠而疏离,好似与许南鸢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许南鸢望着那扇缓缓关上的门,缓缓闭上眼睛。
她没有闹,也没有作。
说好的六年,就是六年,多一天她都不愿意再停留。
这一次,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