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咋舌的是殉葬名单上皇后也在其中。
靖成二年,幼皇暴毙,首辅大臣容瑾率重兵守卫皇宫,嘉太后薨逝。
和新皇一母同胞的庆懿公主国葬日自请西下和亲。
自此靖国大权尽归首辅,容瑾权倾朝野。
幽暗逼仄的地道内,李婉嘴角衔着笔盖蹲坐在新挖的土堆上,在笔记本上一字一句地写下“这个王朝最尊贵的男人终生未娶,孑然一身”。
随着这句话落笔,前方地道轰地一声,尘土飞扬,紧跟着一声欣喜若狂的叫喊:“找到了!”
李婉激动地奔了过去,发现几位导师和师哥们忧心忡忡地站在倒塌的墓墙外。
“老师,师哥,怎么样了?”
这里只有李婉一个女生,甚至清北大学整个考古专业也只有她一个女生,专业实力过硬,因为生得漂亮,又是校花,老师和同门都格外宠溺。
“王老刚才非要进去,我们没拦住,现在喊他也听不见他的回答了。”
王怀清是李婉的博士生导师,性情古怪,脾气固执,半生都扑在庆懿公主的研究上。
李婉戴上安全帽,墙内尽是未知的阴暗,提起王老遗落的氧气瓶,声音有些发颤,“我先进去找老师,还有人要来吗?”
没有人回应她,和李婉关系较好的一个师哥劝她:“小婉,还是再等等老师自己出来吧,何况墓室内的情况……安全部门的人马上就到了。”
“老师心脏不好,没有带氧气,甬道狭窄,空气流通还需要一段时间,有缺氧的可能,”李婉一双美眸轻扫众人,抱紧了氧气瓶,“你们先在这里等吧,尽量快点去找我们。”
墓道里的长明灯闪烁,墙上雕刻着精美的壁画,铜黄深沉。
据史料记载,这位为靖国换来二十年休养生息的庆懿公主就在此处安歇。
李婉踏进打开的墓门,发现墓棺旁佝偻着的人影。
“老师!”
“小婉……”王怀清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往日里精神焕发的小老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指向打开的墓棺,颤抖不已。
李婉走过来时瞥了一眼墓棺,相较于其他古代公主的四层套棺,庆懿公主的墓棺只是由一层金丝楠木砌成。
她是有些失望的,历经千年,除去了防腐杜蚀的程序,尸身必定化为白骨。
她怀着这样的心思定睛一瞧,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老师?”
王怀清撑着撑着身体,扶着棺壁站了起来,“小婉,打开它。”
整个墓棺没有一块白骨,在一堆堆金瓶玉器和珠链簪钗中间,王怀清指着一轴格格不入的画,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画卷慢慢展开,李婉和王怀清看着画上的人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那是怎样的一双眉眼?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细眉如弯月,恰合弓骨,一双杏眸似春日汪泉,清亮透澈,瞳仁仿佛含下人间星河。朱唇微启,云鬓花颜,墨发如瀑垂在纤细的腰间,天然去雕饰,灵动贵气。
“老师,她好美。”李婉最先回过神,她惊喜地看向落款,“是庆懿!老师,她是庆懿!”
王怀清老泪纵横,激动地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隆隆隆——”
沉闷的巨响由远及近,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李婉抱着画扶住王怀清。
“老师,戴上氧罩,我们得赶紧出去!”
王怀清点点头,木然地跟着李婉快步走出墓室。
对于师生两人来说,山一般的积玉堆金远远不及怀中这幅画。
摇晃愈发激烈,头顶的土不停地掉落,打在两人身上。
“王老!李婉!”
听见喊声,李婉垂着头大声回应:“师哥!”
几人提着灯在墓墙外,李婉辨清了方向。
“老师,您先上去!”
王怀清摇摇头:“你年纪小,你先出去。”
身后又坍塌了一块巨石,李婉大喊:“快带老师上去!”
外面的人伸出手拽住王怀清,王怀清出去后立即转过身:“李婉,快过来!快过来!”
李婉抱着画,刚抬起手,头顶上的空间瞬间消失,铺天盖地的黑暗砸了下来。
最后一缕光明消失,她感觉身后有一双手将她死死拉往地狱,尘土掩住她的口鼻,她想大口呼吸,沙砾却沁入她的胸肺,呛出心血。
她感觉不到痛了,唯想起自己论文致谢的最后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皇姐,她不会死吧?”
“万一她去和纯妃告状,我们……”
“是呀,皇姐,我也好怕……”
“怕什么怕!纯妃向来胆小怕事,何况母后比她的位阶尊贵,她哪敢出头?”
李婉只觉得头好沉,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聒噪极了,以为自己躺在大学宿舍,她烦躁地喊了一声:“闭嘴!吵死了!你们没上早八吗!”
此话一出,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李婉突然想起自己挖坟被埋的时候,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掐住脖子从地上坐了起来:“救命!救命!”
入眼就是古色古香的建筑,面前站着三个目瞪口呆的美人儿,看年纪也只有十五六岁。
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美少女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嘲讽:“李婉,是你打碎了少师的琉璃盏,一会儿父皇问起来,你可不许胡言乱语。”
另外两个美少女听见她的话,心虚地看了眼李婉,然后强装镇定,附和着:“李婉,你最好和少师说清楚,别拖累我们!”
李婉哑口无言,低下头迅速看了眼自己的穿戴,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做工精细的首饰,她这是,穿了?
三位太监行色匆匆地从回廊穿了过来,领头太监对着她们躬身行礼。
“几位主子呦,陛下和少师已经在勤学亭等候多时,殿下们别再耽搁时辰了。”
深宫高墙,经过一片练武场,四处飘扬的旌旗,李婉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字“靖”。
靖国?
难道是巧合?
还是她命中注定有这样一次奇遇?
李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又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领头太监是个碎嘴子,一路上絮絮叨叨。
李婉很快地确定了自己的新身份,靖国公主,至于是哪一位,原主的记忆她是一点没有,设身处地处在一段自己较为熟悉的历史中,她心里战战兢兢,祈祷自己不要穿成哪个短命鬼。
踩着四通八达的青石板路,迎面高大的木绣球树开满了玉白色的花团,花簇掩映下,一座长方形的四角亭雕梁画栋,地处偏僻,静谧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