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样的地方,只要夜晚出门,总能见到一件以上可管可不管的事情。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换种说法,我是一个能力不高的人,很多事没法帮忙。
鉴于我的能力和我的身高体魄,外带本就平庸的外貌,在这里管闲事,是会遭报应的。所以,爱管闲事和没法帮忙是两码事。
有了自知之明,门外的许慧语放了狠话之后,我很自觉的没有搭理她。
早餐我随便做的,面条加鸡蛋,司马葹坐在我的对面,“嗦嗦”声有点大,很不淑女。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她吃完,站了起来,伸出右手,“我叫司马葹,26岁,本来在‘晚一点酒吧’当DJ和***驻唱,现在被拐卖到‘白帝城’,成功获得客房服务员称号一枚。”
累了一晚上,我实在是懒得起身,出于礼貌,还是伸手跟她握了握。
“我叫苏艸,26岁,无业游民,住着宋代宅子,吃着周边的百家饭,你查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一些。”
我尽量把话说的简短,本能的抽手,却没有抽出来,被她紧紧握住了。
她的手热乎乎的,与女子凉性体质不符,我抬头看向她。
“我发烧了。”原本是个委屈的表情,但看着像是在撒娇。
我站起身,右手稍稍用力将她拉过来,她身体前倾,我左手摸在她的额头。
一个瞬间,我能看到她脸上的红晕迅速散开,一直红到耳朵根。
的确是发烧,不轻。
我松开手,去屋内拿了退烧药,给她倒了热水,她端起水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感觉水温合适,这才吃了药。
我说,“你发烧能开车么?”
她突然皱起眉头,撅起嘴,整张脸全是不情愿,不乐意,很委屈。
看到这个表情,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罪人,可想了想,我没有要赶走她的意思,于是我解释到,我不是要赶你回去,是怕你有事,自己回去不方便。
“就这?”
“就这。”
她眉头舒展,一双月牙儿在挂在脸上,笑得有些奇怪的开心。
“我还真有个事情,不如你帮我吧。”她双手撑着桌子,上身前倾,一张脸离我越来越近。
我用手指头抵住她的额头,“有事你说,我听完之后,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白帝城的合同,你帮我去看看呗。”
“劳动合同?”
“没那么简单吧。”
“经济合同?”
“不应该。”
“那我得去看看。”我将她推开,瞅着她,“你是打算不干了?”
她慢慢坐下,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我是不想干了,但你也听到了,那个人事部阴阳怪气的,就没打算善罢甘休。”
我背过身,靠坐在桌上,“你怎么跟‘白帝城’扯上关系了。”
白帝城,属于白家的产业。
我的“客人”也提及过一些,白家的体量很大,是酒店和会所行业的龙头,五星级酒店遍布全国,更有数十家超五星酒店,甚至在京城,都有一家规模庞大的“白帝城”。至于会所,更是多如牛毛。
反正传言说,白家资产超过数万亿,还是不上市的那种,属于纯种的家族产业。旗下的“白帝城”酒店,是由白家独立建设,会所则是和各地方出资人合办。
旗下员工数量多达百万,尤其是总部培养的酒店高管,一直都是同行疯抢的对象。
只是这里的“白帝城”和白家的“白帝城”有没有关系, 其实我并不清楚。
按理说,“白帝城”一直都是超五星酒店的名称,而这里的“白帝城”明显不是,充其量,就是一家大型会所。
尽管X市离得省城比较近,但也就是个三线城市,更别提这里是个商业街,“白帝城”那种规模的超五星,把整个商业街占了也不够。
所以,我只能想象一下,这里的白帝城,是借了白家的名称,白家要不要找他打官司,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至于看合同,鉴于司马葹的身体状况,加上最近闲来无事的我,其实是可以跑一趟的。
她扶着额,眯着眼,似乎身体很不佳,但语气,虽有气无力,但很坚定:“扶我回房间吧,这事说来话长,你要是愿意帮我,就去看看,等你回来了,我再告诉你。”
她比我高,腿比我长,最主要的,是我感觉她比我都重。
总结出一句话,我非常不愿意扶她!
……
白帝城在商业街的西边,也就是我家的西边,出门西行,都不用走几步路就到了。
自一年前白帝城开张以来,我是经常来的。
总有人问我,里面是不是有熟人,还有给我塞红包的,求我走个后门,想要进去谋个“一官半职”。
其实都不是。
我只是认识一个“顾客”而已,女的,比我大两岁,今年都28了,还是个单身老姑娘,挺不容易的,倒是有些闲钱,不怕糟蹋钱。
我悄悄打听过,住在这里可不便宜,一年,这花的钱都可以买一套房子了。
我穿过大厅,走进电梯,按了三楼。关门之际,一个声音就传了来。
“等等!”
我连忙按下开门键,光滑的门打开,是那个28岁的老姑娘冲进了我的视野。
“好巧啊。”面对她,我总感觉心里不顺畅,可又找不到不顺畅的原因,所以不管见多少次,还是没有那份自然。
“草草,你来找我的吗?”
她脚上的高跟鞋黑亮黑亮的,干干净净,脚背雪白,每一步都踏着优雅。
“我是来看合同的。”我很难说出不是来找她的,但是我不能昧良心。
“你来这里上班?”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甚至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震惊。
“不是不是,是为了一个朋友。”我连忙否认。
“男的还是女的?”
“是……一个女的。”
“……”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突然很慌。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的停顿,让我感觉到她的怨气,不是因为男女问题,而是其他的事情。
有那么一刻,我明白了,她不愿意我来这里,更不愿意我与这里扯上关系。
她微微皱眉,过了好一会儿,眉眼才舒展开。
“新买的,好看么?”她勾起小腿,把鞋子展示给我看,又或许不是鞋子,而是她***上黑丝。
老姑娘的腿很长,又匀称,其实穿什么黑……鞋子都好看。
当然,其实我根本就不懂穿衣搭配,只是觉得好看而已,至于心里有没有藏着恭维的意思,也只有我自己才懂,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使劲地点头,然后到了三楼,就连忙出了电梯。回过头,看着电梯门关紧,我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这种心情很奇怪,莫名的,不知名的,就好像此时此刻,我不愿意跟她扯上关系。
只是有些事情,总是不能如愿的。
电梯门再次打开,老姑娘就站在里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
“你说的合同,是谁的?”她问地很突然。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如实回答,“司马葹。”
她点点头,电梯门再次关上,滴滴声中,电梯往上。
我想要转身,却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不愿意动起来,一直看着电梯上了顶层,身体才诚实的扭转,走向人事部。
找到那个叫许慧语的女人,不费事。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是惊讶的。
我说明来意,本想她会给我难堪,却意想不到的是她很配合,给了我一份合同。
我快速看完,深深出了一口气。
这哪里是劳动合同,明明就是签约艺人的合同,属于经济合同。
违约,是要赔很多钱的。
我没搭理许慧语,也没心情到处走走。
回到家,在屋檐下摆出案台,搬来椅子,把晒干的无花果磨成粉子。
我听到偏房开门的声音,朝那边看去,见到司马葹靠在门口,睡衣不太合身,明显偏小,尤其是脚踝处,吊起来一截,露出雪白的脚脖子。
“怎么样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合同,我却不想回答她。
看着她插着双手,靠着门,左脚脱掉鞋子,用脚指头抠了抠右脚的脚脖子。
模样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她抿了抿唇,应该是口渴了。
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喝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仍旧很烫,“不着急,没什么事,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了再说。”
她点了点头,病恹恹的,等她进屋关上门,我才坐回屋檐下。
“我们好好聊聊?”她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明显无力。
“我现在懒得理你。”这女人奇奇怪怪的,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聊聊嘛!”声音发嗲,其实我听得很享受,不过正因为享受,所以才不愿意乱采花,别到时候说我趁人之危什么的,有理都说不清。
“我其实厨艺还不错,等你好了,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前提是你病好了。”
“哼……”
屋内传来低低的哼哼声,不自觉的,我想到一种生物,“磨人的小妖精”。
我无业,自然是真的无业,但也不全是。
我的工作,其实就是照顾这个家,准确的说,是照顾家里的四样东西和两处地方。
院前的荷花。
院后的紫色草。
北院的细竹。
南院的无花果。
“排毒养身汤”的四样材料,都出自家里,少一样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