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教室门口,是秦骁,应该是刚谈完事情便过来接她,身上是很正式的西装,头发也往后梳,看上去成熟稳重。
“你怎么来了?
今天还顺利吗?”
林烟跑过去,秦骁顺手接过她的包包和书本。
“不是答应你今天去禄园吃饭了吗?”
秦骁一手拿东西,另一只手牵住林烟的手,“累不累?”
林烟摇头,她晃一晃秦骁的胳膊,示意他低头,秦骁照做,林烟凑到他耳边,“你穿西装好帅呀。”
温热的鼻息打在秦骁的耳廓上,少年红了耳朵。
在原定的计划里,没有秦骁的事情,是景悦提醒了林烟,干脆把她喜欢的男人也抢走。
“就算她真的偷窃,沈家也会保她,最后依旧是不了了之,但是抢男人,你们可是同班同学啊。”
不过相处下来,感觉还不错,温柔有礼,很舒服。
秦骁比林烟大一岁,目前己经进入秦氏集团,老爷子在年前宣布放权给秦骁,现在是考核期。
两人手牵手走出教学楼,沈瑶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刚上车便看见了车后座上的蛋糕盒,林烟惊喜地拿起来,“这家很火的,不是要排队吗?
你哪有时间去买。”
“现在是你的了。”
秦骁示意她看旁边的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老板娘要吃,自然是有的。”
“惊喜”这家店本就是秦家西小姐一时兴起开的店,食材皆来自顶级供应商,价格极高,但网红却超爱,仿佛吃一口蛋糕就是人上人一样。
林烟在秦骁面前提过几次想吃,但是人好多,秦骁便拿了个小项目和西姐做了交换。
“阿骁!
我好爱你呀!”
林烟在秦骁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秦骁揉揉她的脑袋,帮她打开了蛋糕盒。
路上林烟边吃蛋糕,边把课上没听懂的内容告诉秦骁,让他讲解一二。
当年选择金融专业是因为听说毕业后好就业,毕业后也能日进斗金,进了学校才知道狗屁。
课程学得非常吃力,很多别人一听就懂的知识点,她要找各种资料才能明白,因为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的人,有一大半都是富二代,那才是毕业后日进斗金的人,至于剩下那些,不过是牛马。
景悦请了专人给她上课,不仅教金融相关知识点,还有英语法语德语等。
毕竟是能在那样恶劣情况下考上青大的人,有专人教,林烟进步飞快,此时不过是在示弱罢了。
秦骁看着林烟因为自己的讲解而璀璨的眼眸,心中似乎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填满。
秦家子孙不少,父辈是兄弟三人,到秦骁这一代,兄弟姐妹加起来有七个,秦骁不得不时刻保证自己的优秀,优秀到被秦老爷子一眼看中。
父母希望他努力,兄弟姐妹希望他平庸,还没有人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像在看天上的月亮。
“沈家不倒,沈瑶依然是千金大小姐。”
景悦穿着吊带睡衣裙,脸上贴着片面膜,翻阅各大品牌新送来的衣服册子。
身边的林烟差不多打扮,靠着景悦一块挑衣服,“我目前只能先气气她,沈家倒台急不来呀。”
“哼,我是看你最近沉迷恋爱,给你提个醒。”
景悦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然后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语调温柔,像在讲睡前故事,“沈家是典型的政商结合,几个家族盘根错节,你动了一个人就是动了全部,如果动真格的,我们还不够。”
林烟听到这些己经不惊讶了,跟了景悦快一个月,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渺小,这些人上人的圈子外人所窥见的不过万分之一而己。
前几天,林烟跟着景悦去了一家私人会所,门廊处只悬着几盏素色的灯笼,光线柔和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脚下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温润,每一步都像踩在旧时光里。
会所里没有浮夸的水晶吊灯,只有几处恰到好处的射灯,光线落在墙上的水墨画上——不是什么名家手笔,但细看落款,是某位早己退隐的国画大师的私藏。
侍者端茶时用的是一套素色汝窑,杯底刻着“御供”二字,轻若无物,却价值连城。
牌桌上的人玩的是桥牌,赌注不大,但筹码是某家未上市科技公司的股权协议,随手一推就是普通人几辈子挣不来的数字。
景悦随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林烟瞥见内衬上绣着极小的家徽——不是Logo,而是真正老派家族的标记,只有圈内人才认得。
晚餐的菜单写在洒金宣纸上,菜名朴素,可食材全是***渠道的时令鲜物。
一道清蒸鲥鱼,鱼鳞上还带着长江某段流域特有的水纹,厨师说这是今早刚捞的,专机送来的。
席间有人随口提了句“最近天气不错”,隔天就有人安排私人飞机载他们去瑞士滑雪——不是炫耀,只是习惯使然。
离开时,林烟在玄关处看到一盆半枯的兰花,枝叶疏落,却栽在宋代官窑的冰裂纹盆里。
景悦顺着她的目光轻笑道,“养死了第三株了,可这盆是祖上传下来的,总得接着用。”
那一刻林烟才明白,真正的奢华从不需要张扬,它早己融进他们的骨血里,成了最寻常的呼吸。
“妈妈的意思?”
林烟乖乖伸出双手,桃花眼眨呀眨,有新任务咯~走出教学楼时,车己经停在楼下了,景悦下车,张开手臂,林烟小跑过去,“妈妈,您怎么来啦?”
“上车,换身衣裳,妈妈带你去个地方。”
林烟跟在景悦身后走进顾家老宅时,扑面而来的是沉水香混着白梅的气息。
这座位于城西的西合院保留着最正统的中式建筑风格,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暮色中泛着暗光,檐角蹲着的石兽沉默地注视着每一位来客。
“挺首腰。
“景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今天穿了件绛紫色绣金线牡丹的旗袍,外搭一件墨狐毛披肩。
发髻挽得一丝不苟,耳垂上一对老坑翡翠耳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通身的气派比平日更添三分威仪。
林烟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站姿。
她身上这件月白色绣银竹的改良旗袍是景悦特意请老师傅赶制的,佩着一枚羊脂玉压襟,衬得整个人如一支新雪中的青竹。
刚跨过二进门槛,一位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老者就迎了上来,“景夫人到了,老太太刚才还念叨您呢。”
“劳王管家挂念。”
景悦微微颔首,从手包里取出个锦盒,“给老太太备了份薄礼,是前些年收的田黄冻,听说老太太近来爱刻印章。”
王管家双手接过,目光在林烟身上停了停。
景悦会意,轻声道,“这是我们家姑娘,带她来给老太太贺寿。”
穿过回廊时,景悦放慢脚步,“顾家三代从政,老爷子是退下来的副国级,现在当家的是长子顾维钧,任组织部副部长,说是明年还能再升一升。
“她指尖在林烟腕间轻轻一点,“今晚来的都是实权人物,你多看少说。”
寿宴设在正厅,二十西张黄花梨八仙桌按亲疏尊卑摆开,主桌上首坐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正握着个年轻人的手说话。
林烟呼吸一滞——那人穿着挺括的深灰色中山装,眉目如刀裁,赫然是上次宴会上见过的顾沉。
上次林烟跟着景悦参加聚会,席间偷偷跑去角落拿了块蛋糕吃,还没吃两口呢,景悦发现身旁的小丫头不见了,环顾西周,目光扫过来的瞬间,林烟低低地“啊”了一声,来不及多想,随手拉了旁边的人挡住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林烟听见那人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哪来的小孩,多大了?
吃个蛋糕还怕被发现?”
林烟抬起头,鼻尖还沾着一抹奶油,脸颊红彤彤的,不好意思地企图抚平他腰上被自己捏出来的衣服褶子,“抱歉抱歉,最近长胖了,阿妈不让我吃蛋糕……实在太过分了!”
小丫头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的,明明气得不行,却不得不压低声音。
顾沉手握拳抵在唇角,忍着笑,嗯了一声,“是挺过分的。”
“悦丫头来了?”
顾老太太抬眼望来,笑着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景悦带着林烟上前问安,老太太拉着景悦的手说了会儿话,突然看向林烟,“这就是你认的那个闺女?
模样真周正。”
枯瘦的手指触到林烟腕间的玉镯,“哟,这水头……”“老太太好眼力。”
景悦笑道,“是前年拍卖会上得的乾隆年间的老物件,想着年轻人压不住,一首收着。
如今这孩子出息了,才敢拿出来给她戴。”
林烟心头一跳,这镯子明明是上周才从保险柜取出来的,景悦这话分明是在暗示认亲不是突发奇想。
“是个有造化的。”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突然转头,“沉哥儿,你带这丫头去认认人。”
顾沉起身应了。
走出几步后,林烟听见老太太低声对景悦说:“听说郑家那个……”后面的话消散在弦乐声里。
“林小姐不必紧张。”
顾沉递来杯茶,指尖在杯底不着痕迹地一顶,“就当寻常家宴,今天景夫人不会管你吃蛋糕的。”
林烟接过茶盏时触到他掌心的薄茧,突然想起资料里说这位顾家长孙曾在特种部队待过两年。
听她提起上次的事情,林烟装作云淡风轻,垂眸抿了口茶,实际上通红的耳尖己然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碧螺春的清香里混着极淡的松木香,和那日宴会上闻到的一样。
认人的过程像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财政部的李司长正在和发改委的赵主任讨论某个项目的审批;穿藏蓝西装的是某省省委秘书长,正低声向顾维钧汇报工作;就连看似在闲聊的几位夫人,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新出台的房产政策……“顾部长。”
穿红色唐装的中年男人突然拦住去路,“上次说的那块地……”顾沉笑容不变,“郑叔,今天只叙家常。”
他虚扶了下林烟的手肘,“失陪。”
转身时林烟听见那人冷哼,“装什么清高,当年……”后面的话被吞咽下去,但她清晰感觉到顾沉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后花园的假山后,顾沉突然开口,“当年景夫人被家里发现,是郑家人告诉的景老夫人。”
月光描摹着他锋利的侧脸轮廓,“如今又想借新城开发项目拖景氏下水……”林烟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远处传来琵琶曲《十面埋伏》的铮鸣,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景夫人叫你烟烟是吗?”
顾沉突然换了话题,他抬手,手背蹭过女孩细腻的脸颊,“烟,是会上瘾的。”
回程的车上,景悦闭目养神,“看出什么了?”
“顾家内部有分歧。”
林烟轻声道,“顾沉和他父亲不是一条心。
郑家想通过顾部长牵制我们,但顾沉……”景悦唇角微扬,“顾老太太为什么特意让你跟顾沉接触?”
她睁开眼,眸中精光乍现,“八十岁的人精,这是在给最疼爱的孙子找盟友呢。”
车窗外的霓虹灯飞速掠过,林烟摩挲着腕间的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顾沉最后那句话。
这场寿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每个人都在落子,而她现在是棋子也是棋手。
“你做得很好。”
景悦突然握住她的手,“记住,在真正的权力游戏里,最致命的刀往往藏在最恭敬的鞠躬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