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有下去。”
曲晏然主仆俩不约而同叹了一声。
“可惜了。”云沁抚着窗框,出神地望着顾知安一行人:“多好的郎君,未能与我家姑娘相见。”
温热的风灌入曲晏然藕荷色披帛,马车经过了临江楼,曲晏然朝下睨了眼顾知安俊朗的脸,淡淡一笑:“有缘的话,总有机会的。”
她从窗边收回目光,专心喝起茶来。
“哎,哎!”云沁叫出声。
“又怎么了?”曲晏然呷了口茶,半怒半嗔:“你又看见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马车,姑娘,马车停了!那好看郎君和后面骑马,还有马车上下来的另几个郎君,进了临江楼!”
话音刚落,就听见下面吵吵嚷嚷的,小二不迭声地唤着大爷,小爷,连带着掌柜也忙声招呼。
曲晏然蹙了蹙眉。
这时她们所在的小厢房门被敲响,一个小二探进头来:“姑娘,今日有贵客临门,贵客要求我们不再接其他客人,但允许接待已经在楼中客人。掌柜命我送您一支香做赔罪,另外叮嘱一声,您若现在不走,请您一会儿喝茶用饭途中尽量不要出门或是离店,否则再回来可能不太方便。实在抱歉抱歉。”
曲晏然答了声“知道了。”
云沁接过小二手上的香,捧给曲晏然。
是一支玉华醒醉。[1]
小二缩回脑袋,向旁边厢房敲门去了。
很快旁边厢房响起了争吵:“凭他是谁,好大阵仗!有这么霸道的吗?我喝到一半想去转转,还不能回店?非得等他们走了才行?叫那人上来,我们理论理论!”
小二不知道说了什么,旁边马上安静下来。
曲晏然向窗下微微看去,只见十七八个小厮并着四五个高大如打手一般的人物,垂手立于临江楼前,拦住其他人,并恭谨地给四五位青少男子让开路。
先进门的是位穿褐袍的青年男子,又跟进来两位穿绿衣的,顾知安正回身扶着一位穿月白锦衣的老者下车,马车中又略微可见一位妙龄女子,向顾知安嘱咐了几句,接着那女子连带着满头螺钿金翠,一同隐进了阴影中。
很快,就听见多人上楼的声音,曲晏然将准备出厢房看热闹的云沁叫回来,接着起身拿起帷帽。
“等他们坐定,咱们就走。”
云沁看着曲晏然的表情,也不敢再那么欢腾,不由地压低了声道:“既然好看郎君也到了这里,为何姑娘又急着走?说不定能碰上……”
“酒肆茶楼这种地方,若遇见的是他一个人尚可,这么多人不可。”曲晏然在桌上留下二十钱,接着戴上帷帽。
“这是为何?”云沁有些犹豫,但还是听话地也戴上帷帽。
“无论对方什么身份,女子都万不能将自己置于陌生郎君之中。”,曲晏然从容地系好了帷帽:“否则就等于将自己置于他人餐桌之上。”
过了好一会儿,听着周围喧闹声敛了,想必那一行人已经落座。
曲晏然示意云沁掀开厢房门帘,她抬脚出去。
刚一出门,却见顾知安与其他两个青年男子正从对面一个厢房里走出,厢房内众男子金杯满盈,顾知安三人则作势往楼梯这边走。
“姑……”紧跟在旁的云沁想说什么,然而曲晏然冷凝地盯了她一眼,云沁立刻收了声。
曲晏然并未停下脚步,也未多看顾知安一眼,身姿稳重地向楼下走去。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美人,知道美人无罪,怀璧其罪。
等出了临江楼,曲晏然心里好像有什么绷紧的东西放松了些,一阵大风,纷红乱绿之中吹起曲晏然的帷帽,她双手抄起捂住薄纱,轻轻将帷帽整理好。
帷帽内却是剑眉倒竖,连带着眉间朱红花钿一皱:“在外你不可再像刚才那样随意聒噪。否则我便不再带你出门。”
见曲晏然风姿灼灼的脸明显冷下来,略微上扬的桃花眼眼角也尽是怒火,云沁赶紧认错,好说歹说,才使曲晏然怒气稍消。
云沁最怕自己主子生气,也知道刚才出门时自己确实是轻浮多嘴,她鼓起腮,当即装作一个大马猴在曲晏然面前跳来跳去。
云沁左蹦右跳,双***替砸胸,逗得曲晏然开怀:“罢了罢了,这长街上你可消停了罢!你看着些人,笑坏我不要紧,笑掉了别人的牙,你可得赔的!”
而临江楼上,三个男子正注视着她们。
“江南果然多美人。仅刚才遇见的那个,就感觉很美。”
穿褐衣的青年自楼上向下望去,曲晏然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长街尽头。
穿绿衣的少年笑出声:“周兄好兴致,你向来爱美人,花垂枝头,为何不折?刚才那佳人拦住便是。”
褐衣青年一晒,回味着隔着十几米远瞧到白纱下隐约可见的芳容:
“为兄爱美人,却到底不是地痞流氓之辈,怎能大白天半路拦人?”
绿衣少年露出个纨绔的笑容,无所谓道:“广陵不过小地,无论是什么女子,一旦知道你我身份,只怕各个趋之若鹜。即使一开始不愿,几杯清酒下肚,加上金银宝珠加身,都会立刻情深义重,任她何等国色绝没有不愿的道理。 ”
顾知安负手凭栏,凝视了一瞬曲晏然的背影,语气中听不出喜恶:“二位兄长,既已叫好了酒茶。我便先回厢房去了。”
说着他兀自转身离开。
褐衣青年望着顾知安黑色幞头,面色微微一动,绿衣少年则轻轻“啧”了一声,翻了翻眼角:“呵,好像整个长安就属他最正经,没想到来到了广陵依然装腔作势,真是无趣。”
“我们也回去吧。”褐衣青年从长街上收回目光,牵起一个虚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