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层玻璃器皿外壁凝着细密水珠，他指尖勾住杯盖的檀木塞，忽然发现杯身烫金纹样竟是《天工开物》冶铁图——火工捶打赤铁的纹路在蒸汽中扭曲变形，与窗外初雪纷扬的轨迹形成诡异的共振。
"第三组数据记录完毕。
"苏清词清冷声线混着暖气片的震颤，钢笔尖在傅里叶变换公式上悬出锐角。
厉砚修骤然施力旋开杯盖，沸腾的杭白菊茶裹挟着玻璃炸裂的脆响迸溅，十二边形的碎碴在日光灯下折射出棱镜光斑。
苏清词本能地翻转手掌遮挡，鲜血顺着指缝漫过《天工开物》的"水火锤"插图，将冶铁匠的鼓风皮囊染成赤色。
厉砚修扯下额间靛青色运动发带时，发梢的雪粒簌簌坠在凝血处。
他握住苏清词手腕的力道失了分寸，医用酒精棉球碾过对方掌纹时，发现常年握笔形成的薄茧竟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正是自己上周在摩托车仪表盘刻的定位标记。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他盯着纱布上晕开的血痕："为什么要挡？
"尾音被暖气片的金属膨胀声吞没。
苏清词睫毛在纱布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被血浸透的笔记本摊在《九章算术》残卷上。
他左手执笔继续演算，笔尖悬停在傅里叶系数的积分符号上方："温度传感器在第三组数据采集时出现0.3℃偏差。
"血珠顺着公式的希腊字母滚落，在"∑"符号处积成小泊，"请递给我备用传感器。
"厉砚修突然将温度探头按在对方渗血的纱布上，液晶屏数值从23.7℃开始攀升。
他瞥见苏清词左腕内侧的秒表勒痕——那是上周自己故意调快他计时器留下的印记。
暖气片发出金属疲劳的哀鸣，窗缝钻入的雪粒在苏清词发梢凝成霜晶，随他翻阅文献的动作簌簌坠落。
"你的血液温度36.8℃，比标准值低0.4℃。
"厉砚修将传感器塞进他未受伤的掌心，医用胶布残留的黏性物质沾上对方指纹，"需要我帮你取暖么？
"他故意将呼吸喷在苏清词耳后敏感的绒毛处，发现对方钢笔尖在纸上戳出极小的晕点——这是苏清词计算失误时特有的标记。
苏清词突然用缠着纱布的手握住恒温水浴锅旋钮，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第七组实验的初始温度设定错误。
"蒸汽在玻璃器皿内壁凝成《河图洛书》的纹样，"你擅自把设定值从37.5℃调至39.2℃，导致酶活性数据失真12%。
"窗外积雪压断梧桐枯枝的闷响中，厉砚修扯开高领毛衣的罗纹边，露出锁骨下方被传感器烙出的红痕。
他抓起苏清词受伤的右手按在自己颈动脉处，脉搏在纱布下撞击着对方掌纹："现在心率112次/分，体温36.9℃，要不要计入实验变量？
"他指腹重重擦过对方北斗七星状的茧痕，在医用纱布上拖出血色尾迹。
暖气片的嗡鸣突然停滞，苏清词抽回手的瞬间碰翻铜制镇纸。
滚落的金属块碾过实验报告，在"热传导系数"数据栏划出深槽，最终停在《天工开物》的水磨插图旁。
他低头整理文献时，后颈被厉砚修呼出的白雾染成绯色："厉同学，请把第三组数据重新测..."话音被突然贴上的温度传感器截断，厉砚修将探头塞进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缝隙。
液晶屏数值在36.4℃与36.7℃间剧烈波动，如同窗外被风雪搅乱的云图。
苏清词握笔的手第一次出现可见的颤抖，钢笔尖戳破纸页，墨迹在《考工记》的"烁金以为刃"批注旁晕成血月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