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饕餮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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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旺蜷缩在实验室地砖的裂缝间,后脑勺抵着冰凉的金属柜角。他睁开眼时,最先映入视线的是一滩幽蓝色液体正顺着地缝蜿蜒爬行,像条有生命的蛇。鼻腔里充斥着青铜器锈蚀般的腥甜,这味道让他想起七岁那年误闯宗族禁地时,在祠堂暗格里摸到的那个生满铜绿的鼎。

"见鬼…"他撑起身子时,掌纹间沾满了试剂瓶碎片。那个墨绿色玻璃瓶话刻正倒扣在离心机旁,瓶底朝上露出蚀刻的饕餮纹——三足鼎的轮廓里嵌套着狰狞兽面,与他记忆中的宗祠古鼎如出一辙。

实验室的日光灯管突然剧烈闪烁,在视网膜上烙下断续的残影。柴旺恍惚看见满地玻璃渣悬浮在空中,折射出无数青铜鼎的倒影。那些倒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缠满铜锈的锁链,又像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脐带。

三天前的深夜,他就是被这种诡异的共鸣吸引到这里。当时他正躲在实验楼天台抽烟,突然感觉脚底传来细微震颤——不是地震,倒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翻了个身。等他循着直觉撬开B2层封存多年的防爆门,霉味里裹挟的青铜锈气瞬间激活了血脉深处的战栗。

话刻,柴旺的指尖抚过试剂瓶身的铭文,那些扭曲的篆体突然活过来般钻入皮肤。当他意识到时,喉咙已经自发吞咽下最后一口蓝色液体。冰凉的流体在食管里炸开成沸腾的星火,九座青铜巨鼎的虚影沿着任督二脉轰然坠落。

"咚——"

第一座鼎砸在尾椎骨,鼎足刺入骨髓的剧痛让他跪倒在地。第二座鼎卡在胃囊,翻涌的酸液在鼎腹蒸腾成紫色雾气。当第九座鼎压住喉结时,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编钟般的嗡鸣,眼前浮现出浩荡的地脉图景——无数青铜鼎如同倒长的森林,根系纠缠着灵脉在岩层中游走。

"同学?"

清冽的女声刺破青铜幻境。柴旺猛地呛出一口泛着铜绿的黏液,抬头看见逆光中晃动的白大褂下摆。来人身后的试剂架正在诡异倾斜,所有玻璃器皿都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偏转,仿佛被某种磁场牵引。

"我是生物工程系助教林悦。"女子胸前的银质铭牌闪过冷光,翡翠玉镯随着把脉动作滑落腕间,镯内暗刻的鼎形符咒正渗出青黑色雾霭,"你在私自进行危险实验?"

柴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林悦的指尖按上他腕脉时,后腰突然灼痛难忍——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指甲盖大小的鼎形烙印,纹路与试剂瓶底的图腾完美契合。

"只是…古法炼金术兴趣研究。"他胡乱扯谎,瞥见林悦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截青铜色注射器。更诡异的是,对方发丝间缠绕着极细的银丝,那些丝线正像活物般朝着他渗血的耳道蠕动。

林悦忽然捏住他下颌,医用瞳孔笔的冷光直射眼底:"瞳孔扩散度异常,虹膜出现青铜色环状纹…你最近接触过上古祭祀器物吗?"

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轰鸣作响。在排风扇掀起的乱流中,柴旺看见林悦身后试剂柜的玻璃门上,自己倒影的额头正凸起细小的鼎形骨刺。他猛地挣开对方,撞翻的移液枪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针头里残留的猩红色液体在地面汇成残缺的鼎纹。

当柴旺逃出实验室时,没注意到林悦正用镊子夹起他掉落的一簇头发。发梢凝结的青铜色血珠滴落在培养皿中,瞬间催生出布满鼎形斑点的菌落。

暴食的欲望在踏入第三食堂时达到顶峰。柴旺扶着酸枝木门框剧烈喘息,鼻腔里钻进葱爆羊肉的香气,却莫名尝出青铜鼎烹煮人牲的血腥味。他的视网膜蒙上一层淡绿色滤镜,看见每张餐盘都蒸腾着气旋——那些气旋在虚空勾勒出微型鼎阵,而所有鼎口都对准了自己的丹田。

"三两米饭!红烧肉加倍!"他拍在窗口的校园卡溅起油花,食堂大妈围裙上的鼎形油渍突然开始顺时针旋转。当不锈钢餐盘递出时,表层竟浮现出与试剂瓶底相同的饕餮纹。

柴旺的牙齿嵌入酱色肉块瞬间,喉管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被嚼碎的米粒在胃液中重组,排列成与地脉青铜鼎阵完全同频的能量图。邻桌女生餐盘里的清炒时蔬突然集体跳起,在半空拧成一股绿流灌入他口中。

"这是…怎么回事?"柴旺惊恐地发现双手不受控地抓向旁人餐盘,指甲缝里渗出的青铜色黏液正将糖醋排骨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当他吞下第八个煎蛋时,蛋黄在舌苔上爆开成鼎形符文,顺着食道烙下滚烫的印记。

"暴殄天物。"

白璃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在后颈。学生会长的月白色旗袍拂过满地狼藉,银线刺绣的鼎纹在肋下若隐若现。她指尖捏着的翡翠筷正发出高频震颤,筷尖指向柴旺脖颈处暴突的青铜色血管——那些血管纹路恰好构成鼎耳形状。

"知道为什么江城大学要建在乱葬岗上吗?"白璃忽然俯身,发间玉簪的鼎钮闪过幽光,"因为这里镇压着…"

整座食堂突然剧烈晃动。吊灯在头顶摇出残影,没人注意到橱窗里那口祖传炒锅正在自发嗡鸣——锅底暗刻的镇魂鼎纹,话刻正与柴旺丹田内的能量阵产生共振。油渍斑驳的墙壁上,历代厨师名字的签押诡异地重组,拼凑出半篇《禹贡九鼎图》的残章。

柴旺在眩晕中抓住餐桌,木质纹理突然变得如青铜器般冰冷坚硬。他的视网膜上疯狂闪过走马灯:宗祠里香烟缭绕的青铜鼎、实验室试剂瓶底的饕餮纹、地脉中沉浮的鼎群…最后定格在镜中自己狰狞的面孔——额间骨刺已刺破皮肤,正滴落着青铜色髓液。

当黑暗吞没意识前,他听见白璃的冷笑混着鼎鸣回荡:"欢迎成为第九百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