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猫着腰从守阁老人身后溜过，灰布鞋踏在檀木地板上没发出半点声响，却在转角被人拽住了衣领。
"又迟到。
"大师兄莫离似笑非笑地拎着他，月白院服袖口银线绣的松纹在晨光下微微发亮，"今天可是《灵纹通解》考核，严夫子最讨厌学生迟到了。
"云澈挣开他的手，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喉咙干得发疼："我昨晚梦见那些符文了，真的！
它们在发光，还组成了一把尺子的形状...""梦？
"莫离的眼神突然锐利如刀，在云澈脸上刮过，随即又恢复成往日的温和，"你总是做些怪梦。
快去座位吧，严夫子马上就到。
"云澈挠了挠右臂，总觉得今天胎记处隐隐发烫。
他溜到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从布袋里掏出砚台和毛笔。
前排的同窗们己经在默写《灵纹通解》的第三章，纸页翻动声如同春蚕食叶。
怀里的院牌突然发烫。
云澈偷偷掏出来一看，原本刻着"青岚书院·云澈"五个字的地方，竟浮现出陌生的金色纹路——那纹路蜿蜒如蛇，首尾相连成环，和他梦中见到的符文一模一样。
"这是..."云澈的指尖刚触到院牌，右臂内侧的火焰状胎记突然剧痛起来，像是有人把烧红的烙铁按在皮肤上。
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叫出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云澈！
"严夫子的戒尺敲在他桌案上，"考核时间还敢走神？
"云澈猛地抬头，发现整个经阁的同窗都转头看着他。
他慌忙把院牌塞回怀中，却看见严夫子盯着他刚掏院牌的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把手伸出来。
"戒尺重重落下前三下时，云澈还能忍住。
到第七下时，他右臂的胎记突然爆发出惊人的热量，那热量顺着经脉首冲头顶。
在旁人看来，这个瘦弱的少年只是脸色突然煞白，但云澈自己却听到脑海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星陨殿...终于等到你了...""谁？
"云澈脱口而出。
严夫子的戒尺停在半空："还敢顶嘴？
""学生不敢！
"云澈慌忙低头，却用余光瞥见窗外枫树上停着一只乌鸦，它的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红光，正死死盯着自己。
下课钟响时，云澈的掌心己经肿得握不住笔。
莫离在廊下拦住他，递来一只青瓷小瓶："玉蓉膏，涂上明天就好。
""谢谢大师兄。
"云澈接过药瓶，手指相触的瞬间，莫离突然"咦"了一声。
"你身上怎么有股..."莫离凑近他颈侧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像是陈年檀香混着...铁锈味？
"云澈下意识捂住右臂："可能是在藏书阁沾上的。
昨天整理旧书时打翻了一盒香。
"莫离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道："快去用饭吧，下午的剑术课别迟到了。
"他转身时，衣领微微滑开，露出颈后一小片黑色纹身——像是火焰，却又扭曲如蛇。
云澈盯着那片纹身，右臂胎记又隐隐发热。
等他回过神来，莫离己经走远，只有那只红眼乌鸦还停在树梢，歪头看着他。
午饭时，云澈特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
他从怀中掏出院牌，发现那些金色符文己经消失，又变回了普通的书院院牌。
但当他用右手握住院牌时，那些符文又会隐隐浮现。
"见鬼了..."云澈嘟囔着，舀了一勺豆腐羹。
羹汤里突然映出一张人脸，他差点打翻碗。
"做什么亏心事了？
这么紧张？
"同桌的方小二挤眉弄眼，"听说你早上被严夫子打了手心？
该不会是昨晚又溜去...""没有！
"云澈打断他，又压低声音，"我就是...做了个怪梦。
"方小二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梦？
梦见哪家姑娘了？
"云澈摇摇头，鬼使神差地掏出院牌："你见过这种符文吗？
"方小二接过来翻看："这不就是普通院牌吗？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爹说过，有些古物上会刻着灵纹，那是...""方小二！
"膳堂门口传来剑术教习的吼声，"你偷溜去镇上买的烧鸡呢？
拿出来！
"趁着混乱，云澈收起院牌溜出了膳堂。
他本该去剑术场，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藏书阁。
午后阳光透过菱花窗棂，在书架间投下斑驳光影。
云澈熟门熟路地摸到最里间的禁书架，从底层抽出一本包着褐色书皮的《九州异物志》。
这本书他偷看过无数次，记载的都是些荒诞不经的传说：会说话的乌龟、吃了能飞升的仙草、沉在海底的黄金城...但今天，当他翻到第七十二章时，呼吸突然停滞——书页上赫然画着他梦中见过的符文，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灵族皇血传承之印，遇***则显形"。
右臂胎记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云澈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燃烧的宫殿、坠落的星辰、一个白衣女子回头对他喊了什么...他踉跄着扶住书架，那本《九州异物志》"啪"地掉在地上。
书页散开，露出夹在最后一页的一张薄绢。
云澈颤抖着拾起来，发现上面用银线绣着一幅地图，中央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宫殿，下方标注着三个小字：星陨殿。
"原来在这里。
"身后突然传来莫离的声音。
云澈吓得差点跳起来，慌忙把薄绢塞进袖中："大师兄？
你怎么..."莫离站在光影交界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严夫子发现禁书区的封印被人动过，我猜就是你。
"他伸出手，"交出来吧，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云澈后退一步，右臂像着了火一样疼："我、我只是...""你知道我找这张星陨图找了多久吗？
"莫离的声音突然变了，带着云澈从未听过的冰冷，"从你入学第一天起，我就在等它出现。
"窗外传来乌鸦刺耳的叫声。
云澈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就跑。
他听到莫离在身后冷笑，接着是一阵古怪的吟诵声。
藏书阁的门"砰"地自动关上，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右臂的灼热感突然爆发，云澈疼得跪倒在地。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自己的右手发出了微弱的金光，那些符文从皮肤下浮现出来，组成了一把尺子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