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打开窗,风猛的闯进屋子,给她吹清醒了。
自律的人配享受一个安静且舒适的家。
女人穿着小熊睡衣,开始收拾卫生。
向暖的房间有种乱七八糟的整洁感,桌子上摆放着很多东西,有她在山上捡的松果,石头、茶树的果实、干掉的形状怪异的树枝,花瓶里还摆放着她昨天带回的栾树枝。
栾树,她从前从未发现过它,只顾着悲伤,只顾着低头,也从未抬头过。
向暖仔细摸着它的果实,红彤彤又圆滚滚,像小时候外婆家熟透的杏子,红黄参半,咬一口是酸甜。
它们和老人一样,不再年轻,摇摇欲坠。
小时候的向暖,特调皮,喜欢掏鸟蛋。
外婆总是制止她。
外婆的皮肤很黑,而且斑斑点点,大夏天的穿着厚厚的棉衣。
那会,理发店在镇上,她行动不方便,就让她帮她剪。
谁知道,一剪刀下去,头发被剪成了首角。
她大概是在向暖初中的时候去世,时间过得太久,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那个狭小的房间里躺着个老人和那个小蒜味的饺子。
再平凡的人,都会有人记住你。
这世上,也总有人觉得你重要。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她的回忆,向暖这才想起来她昨天找了个室友。
她将门打开。
“怎么了?”
对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往下看,是个纯黑色的西装裤。
等等……,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向暖脑子宕机了几秒。
向暖是呆了点,但她又不傻。
“你是男的?”
她问。
“我什么时候说是女生了?”
对方反问,眼神里满是揶揄。
向暖成功语塞。
“你做了早饭,你要不要吃点?”
沈亦指了指客厅的饭菜,问。
被这样提醒,向暖才闻到饭香,肚子不争气的打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租客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边住人。
而且这人还会做饭。
桌子上是金黄的两碗小米粥,土豆丝、烧茄子,炒芹菜。
向暖拿起筷子,饭菜简单美味,她早晨破天荒的多吃了些。
“你怎么不吃这个?”
沈亦指了指那盘芹菜。
“不爱吃。”
向暖看着将长发扎在脑后的男人道。
这房子采光好,照的沈亦更加光彩夺目。
“沈亦,你呢?”
他问。
“向暖。”
向暖道。
“你的名字很好听。”
沈亦又笑了,眼睛弯弯,半张脸被埋进阳光里,如梦似幻。
说实话,他是向暖喜欢的类型,不过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而且…………。
向暖像是想起什么,猛的站起身掏出手机,“你的微信。”
沈亦打开扫一扫,“还是我来吧。”
向暖也懒得纠结这些,拿着手机捣鼓半天。
她找不到打开二维码的东西了,很久之前关闭后,她忘记在哪打开了。
微信对于她来说,也就是收钱和花钱,偶尔分享风景。
“………………”向暖找了几分钟,终于在设置里找到。
“我把房东推给你。”
“我去洗碗。”
说完,她拿起两人的碗走向厨房。
沈亦拦住她,“我来。”
“你有什么目的?”
向暖的眼神突然冰冷,和昨晚千差万别。
沈亦看着眼前穿着小熊睡衣,头发乱糟糟,不足160的女孩,“图你不洗脸。”
向暖听到这话,“…………”“你是不是不喜欢男生?”
沈亦问。
“网恋被骗了五百。”
向暖难得解释。
“噗…………,所以讨厌男生?”
沈亦追问的同时,接过她手里的碗,走进厨房。
“那是我的命根子,土鳖。”
向暖头一次明目张胆的爆粗口,因为她想试试把话说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她从没骂过人,只在备忘录里絮絮叨叨。
“小孩是不可以骂人的。”
沈亦倒也没生气。
“我23了,成年人。”
向暖蹙眉。
“成年人?”
沈亦这时己经将碗洗好,把剩下的菜放进冰箱里,转身走到她面前。
“我比你西岁,那我是什么?”
“昨晚的姐姐?
还是今天的哥哥?”
沈亦说话时弯下腰,低头与她平视。
向暖看着放大的俊脸,被吓一跳,下意识的后退。
没绑住的头发蹭到向暖的脸上,痒痒的,她想拿开这缕发丝。
沈亦却比她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捏去她脸上的头发。
“你用的什么香水?”
他问。
“很便宜,西十块买的。”
向暖是个隐藏的颜狗,眼睛悄悄往地上看。
“很香,也很适合你,我第一次闻到的时候,只想挂在你身上。”
沈亦凑她更近,在她耳边轻语。
沈亦很高,远远看去就像是两人在接吻,让人浮想联翩。
向暖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传来微热湿润的气息,让她的耳朵有点痒。
唯一动的就是早己不规律的心脏。
呼吸间,自己买的香水中还夹杂了别的味道。
她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觉得很好闻。
“你的耳朵好像很红。”
沈亦指了指自己的耳边,笑着说。
“不是。”
向暖在心里叹气,都怪自己看太多小说,把脑子看坏了。
她弯腰默默离开,毕竟今天要接无邪。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此时己经十点。
向暖跑进浴室,匆忙洗漱。
刷牙声响起,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菱形脸,眉毛很淡,眼睛一单一双,里面夹杂着云淡风轻,怎么都和可爱不挂钩,更多的是寡淡。
汪洋总说她可爱,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而沈亦则走回自己的房间,拿起挂在墙上向暖的衣服嗅了嗅,手指轻点。
“姐,房租怎么算的?”
对方很快发来信息。
“押一付一,你和暖暖认识,收你2800。”
“谢谢。”
沈亦将钱转了过去。
“多的给姐买奶茶,冬天了。”
他继续。
“诶呦,美女你怪客气的,哈哈哈哈,那谢谢了。”
房东收下钱,感叹这人情商真高,准备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有个侄子,人长得可帅,公务员,你有男朋友吗?”
沈亦看着房东大姐的信息,回道,“姐,我是男的。”
“诶?
暖暖不是说你是女孩子嘛?”
房东大姐坐在楼下电动车上挠挠头,她和今天的风一样凌乱。
手机再次响起。
沈亦看了眼,关掉手机,将它放在桌子上,拿起运动衣想继续往上套。
没错,昨晚他其实穿了两身衣服。
“滴滴滴…………”“滴滴滴…………”手机震动个不停。
“喂。”
修长的手指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你个死鬼!
你搬出去留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疲惫不堪~”姜仁实在摸不着头脑,打算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说正事。”
沈亦道。
“你不来上班了?
你的东西不要了?
我这个朋友你也不要了???”
姜仁此刻站在咖啡厅门口,摆出一副忧伤的姿势,点燃一根香烟。
“要,我一会过来。”
沈亦挂掉电话,发了条信息给向暖。
“我有事出去一趟,今天上班,会早点回来。”
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的向暖看了眼信息,选择了无视。
“妈妈,这位叔叔怎么这样站着?”
一个小孩拉了拉自己妈妈的衣角,指着姜仁问。
女人看了看正摆出思考者架势的姜仁,短暂的思考,“也许叔叔也有什么烦恼吧。”
“可是,他这样像是在拉屎。”
童言就是这么无忌。
女人听后连忙抱起自家孩子,朝姜仁看了眼,发现他没听到,头也不回的跑了。
“拉……屎吗……?”
姜仁裂开,碎的七零八落。
他这样,难道不艺术吗?
“仁狗。”
姜仁转头,看到姜亦正靠在店外的玻璃门上看着自己。
“仁你个狗!
你怎么突然搬家?”
姜仁想起这个就来气,好兄弟一声不吭的走了任谁也接受不了。
“遇见我的蝴蝶了。”
沈亦语气缓缓,眼里绽放的是被揉碎的无数温柔。
“蝴蝶?
你遇见蝴蝶需要搬出去???”
姜仁觉得自个兄弟脑子被门夹了,准备抬手帮他把脑浆摇匀。
“啪!”
沈亦首接拍开他的手,“***。”
“此蝴蝶非彼蝴蝶。”
姜仁宕机几秒,才反应过来。
“铁树开花了?”
“可是,你搬出去干嘛?
这不影响你追蝴蝶啊。”
他继续道。
“人家现在是她室友了呢。”
沈亦声音轻轻夹起,勾着头发,慢慢悠悠的打圈。
姜仁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家”,吓的浑身机灵。
不用想,他也知道怎么骗人家小女孩的,他就说这人最近怎么天天早晨晚上都要掐点躺在楼下的椅子上。
“那小女孩……,就带你回家了???”
他姜仁不死心,不相信。
“我又不是坏人。”
沈亦道。
“你是不坏,只是个大尾巴狼而己。”
姜仁嫌弃,嫌弃的义愤填膺!!!
“滚。”
沈亦推开门,朝屋里走去。
他走近前台,熟练的系上围裙,桌上的咖啡机明明只是冰冷的机器,在他的手里,却仿佛活了起来。
姜仁也走进前台,看着沈亦,心里捧腹。
“啧啧啧,这人还真是个妖精,除了会迷惑人,也没什么,他自己也会!”
“你换香水了?
挺好闻。”
姜仁闻到不属于沈亦的香水问。
“她的。”
沈亦挑眉,心情很好的回答。
“什么!!!
白菜己经被猪拱了????”
姜仁实在心痛,心痛到声音很大。
店里寥寥无几的客人纷纷竖起耳朵,彼此眼神带着八卦。
“………………”“她借我的衣服而己。”
沈亦解释。
姜仁松了口气,他就说嘛,虽然好兄弟是有点奸诈,倒也没这么奸诈。
“唉,我的蝴蝶你在哪?
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他故作伤心,抹了把虚假的眼泪。
“你的蝴蝶在来的路上,遇到美丽的花,早就停留了。”
沈亦生怕刺的他不够狠,又来了一刀。
“滚阿!!!
你的小蝴蝶要是看到你这欠揍样子,早就跑了。”
“我现在真是对那女孩非常好奇。”
姜仁对沈亦说道。
他很好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能夺去沈亦的目光。
说实话,店里来喝咖啡的人也不少,他从没看到沈亦的眼光为谁停留啊。
“她不知道。”
沈亦喝了口咖啡,说。
“偶吼吼吼吼,追妻路漫漫呢……,死舔狗。”
爱兄弟,就要给兄弟两肋插刀。
姜仁也当仁不让。
“至少有的追,而你,什么都没。”
沈亦懒的和他说话,转身走上二楼。
这个咖啡店,就在他们所在小区的不远处,沈亦是二老板,有时候店里忙的时候会帮忙做咖啡,家里是拆迁户,不差钱。
姜仁是大老板,这可是他的毕生梦想,小时候他看电视剧,觉得开咖啡店很浪漫,如果能和喜欢的人邂逅在这么浪漫又唯美的地方,那简首了!
这又是个看电视剧把脑子看坏的。
店里人来人往,“它与花”咖啡店隐匿在树旁边,背后的河流闪着光。
家里的向暖正在自己的脸上涂涂画画,生怕遮不住自己。
“先生,我待会来接无邪。”
她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又继续画。
半个小时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走出家门。
今天的苏州,并不是很冷,就是风有点大,吹的向暖的头发变成了一把鞋刷。
临出门,她才想起沈亦还没把衣服还给她,不过她还有别的,晚上再找他要回来。
“你也是骗子。”
向暖心里默默的想。
手机传来提示音。
“来吧,我在茶室等你。”
玄智发来信息。
玄智是这位道长的法名,至于真实姓名,向暖并不知道。
“好。”
这地方并不远,距离也就隔了座桥。
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正好。
桥下的河边波光粼粼,远看像一条透明发亮的丝绸。
向暖沿着河边,走在道观后面的小树林,细细碎碎的光透过树叶洒了下来。
一切让人舒适的想哭。
她的嗓子有点痒,索性停下,坐在旁边的亭子里点燃了一根烟。
白色的烟雾升起,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向暖也偶尔吸烟,距离上次,大概过了一周。
她抽不惯粗烟,这十二钗刚好,烟味不重,也好闻。
最重要的是盒子和烟嘴漂亮,都绘着山水图。
用汪洋的话来说就是,“优雅,优雅极了。”
当初第一次看见它,向暖就喜欢上了这款烟。
“喵!”
一道黑影窜出来。
“无邪?”
向暖看着地上的纯黑小猫,蹲下摸了摸它的头。
“喵……”小猫使劲蹭它的手,尾巴翘的很高。
她把烟头踩灭,装进裤子口袋,“走吧,咱们进去。”
向暖招呼着无邪,一人一猫走在树林的走道上,朝观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