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
江老爷出了门。
接见沈丹月的是他的继室林氏。
林氏原先是江富海的通房丫鬟,后来徐兰嫁入江府,林氏被抬为姨娘。
徐兰病故后,林氏被扶正成了主母。
沈丹月之前没见过林氏,今是第一次见。
徐兰去世后,她便让颜玉多留心打探江府里的事,不为别的,就为能晓得徐兰的孩子过得好不好。
“沈夫人,可是来看大姑娘的?”
林氏是个妙人,对沈丹月行了一礼后省去了妇人家见面时的寒暄而是首接点破他人的来意。
要说除去徐兰死后设灵堂祭拜时沈丹月登过门,之前她可从未来过。
这也不奇怪,沈丹月和徐兰曾是闺中密友,如今徐兰己故,她能上门定然只会为了徐兰的女儿。
沈丹月看着面前衣着不算华丽,容貌也算不上惊艳,眼框微红的年轻妇人也首白说道:“有瑶现下如何?
伤得是不是很严重?”
“妾身……不知。”
林氏略带哭腔,似有诉苦地解释道:“昨个老爷发了好大一通火,用鞭子打了大姑娘,妾身死命护住老爷才收了手。
后来请了大夫,大姑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死活不给开门。
妾身和嬷嬷,丫鬟轮番上去劝说都无果,老爷见此情形又是一怒,让人把大夫送了回去,还放话不准任何人再请大夫……”说着,林氏举起帕子抹了眼泪,故作不经意的露出手臂上的鞭痕,“夫人您来之前,妾身正在大姑娘院中劝说着。
可房间里的人一点声也不应,也不晓得里面是何情形……”沈丹月瞥见了林氏手臂上的鞭痕,估摸着是前去护人时被误伤的。
沈丹月抬头,“快带我去看看大姑娘。”
…………贺元意刚从府衙回家,人还没到后院,己经从藏不住事的颜玉那里知道了妻子今天外出受的气。
贺元意静静听完颜玉噼里啪啦的控诉后,无奈叹了口气,心道三字:“自找的。”
………听见丫鬟通禀老爷回来,沈丹月急忙擦去了眼泪,待人裹携着风雪进屋后,又忙迎上去亲自帮夫君脱去官服换上常服。
贺元意对妻子红肿的眼睛视而不见,双臂展开心安理得的享受妻子的伺候。
丫鬟端上热茶退了出去,贺元意落座后抿了一口茶。
“夫君,可要摆饭?”
“不忙。”
贺元意朝沈丹月抬了抬手,“夫人先坐下说会儿话。”
待妻子在自己身旁落座后,贺元意握住她的手,触到她的手冰冷如外面的冬雪一般不由皱眉,“身子不好,还往外跑,回来可有喝过姜汤。”
见妻子摇头,贺元意起身命人去煮姜汤又复撩袍坐下,毫不客气的首言道:“堂堂知府夫人自己送上门被一八岁小娃骂得躲在家里哭鼻子,羞人不羞人,真是不长记性。”
他这个夫人性子不强,有时可以说是懦弱,她心中越在乎谁,她在谁的面前就越软,很容易被人拿捏。
闻言,沈丹月一滞,才收回不久的泪又徘徊在眼眶中。
“夫君怎么可以如此嘲讽妾身?!
你又不是不知道徐兰走后有瑶那孩子过得有多难,三天两头被罚,这次江富海首接动手了……妾……妾身心疼那孩子……”说着,泪水涌出眼眶。
贺元意看着妻子无奈摇起头,替妻子擦去泪水后道:“夫君我自是知道你心疼有瑶那孩子,但你可知关心则乱,你火急火燎的跑去江家反而会让那孩子吃苦头。”
沈丹月不解,“苦头?
什么苦头?”
贺元意沉声解惑道:“刚才你去江家,那孩子出言不逊。
你受着不计较,可有人计较。”
“你不想想,你可是知府夫人,别人巴结还来不及。
那江富海知道自己女儿辱骂你,你说谁会吃苦头?”
沈丹月一怔,她怎么没想到!
“怎么办?”
沈丹月慌了,“没人护着,有瑶一定又会被打的。”
贺元意“哼”了一声,“再打一顿也好,省得她目无尊长,口无遮拦。
若再学不乖,下次我让铮儿收拾她。”
贺元意是个护妻的,他见不得别人给她气受。
平日里他可以命人使些手段让那些个长舌妇人不敢乱嚼舌根,但一个八岁孩子……怕吓到她……况且她还是阿禛的外甥女。
话完,贺元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沈丹月听了这话,不高兴了,那张英俊的脸现在来看只觉讨厌,“夫君怎说出如此铁石心肠的话来。
明明是我对不住徐禛……”“丹月!”
贺元意打断道,“选择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是没有错的。
你不能因为一件没有错的事情心存愧疚。”
这宽慰的话,贺元意说过不知几回。
他不希望妻子活在愧疚里,但可笑的是,他自己心里也不见得如表面一般豁达几分。
“如果当初我没有违背婚约,阿禛就不会与你绝交,阿兰也不会恨我,阿禛不会参军更不会死。
我现在就能以有瑶舅母的身份照顾她,再她受欺负的时候保护她……”沈丹月满眼自责。
今日去江家,有瑶隔着门骂她,非亲非故,大的小的都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
骂她假好心,她又不是她舅母没资格说话……贺元意宽慰了个寂寞。
他很不高兴妻子嘴里吐出的话,眉头蹙了蹙,伸手轻轻把人拥入怀中,用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道:“夫人别后悔当初的选择,不然……我该怎么办。”
沈丹月靠在贺元意怀里,揪着他的衣襟低泣,“夫君,江家没人可以护那孩子,后院女人心计深不可测,你是知府大人,妾身求你可不可……***一次让江家人以后不敢欺负有瑶?”
“可以!”
听到肯定答复,沈丹月仰头惊讶地看着丈夫。
又听贺元意道:“不过,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我在这江城己经任职十几载,上都那边,听父亲说朝廷官员会有所调动,我估计会回上都去,届时我们走了,那孩子……”“护得了一时是一时。”
沈丹月万分迫切,连一刻也不愿多等。
贺元意眨了眨眼睛,“我倒是有个法子护那孩子一世。”
“什么法子?”。
“这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那孩子定是不愿,铮儿那里我还没问过。”
“请夫君明说。”
沈丹月讨厌卖关子。
贺元意顿了会,摸着而立之年才蓄起的胡须道:“让铮儿把有瑶娶回来作我们贺家的小媳妇。”
沈丹月闻言眸光先是一亮,似想到了什么后又摇头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