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临走时关于卢能老婆在WK公司持有股份的事情是其他两个合伙人不知道的，那二人并没有走，而是留在了会议室里聊天。
多余的两个角色让千秋在进门时没有首接和卢能吵起来，不过作为回报，他还是得到了卢能的怒目而视。
仔细想想，卢能的老婆在WK公司，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让自己来牵线搭桥。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他想把投资亏损的锅甩到千秋身上，因此才装作和WK公司不熟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意识到这件事，千秋也没了好脾气，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大概没料到千秋也有胆子反抗，卢能愣了一瞬间，随即用更加生气和沉默的眼神回应。
千秋实在忍不了了，走上前去，推开门。”
卢先生，你是想动手吗？
我乐意奉陪。
别忘了，寻衅滋事只需要拘留十五天，而你大概率打不过我。
至于我们两个谁要躺在医院里度过相同的时间，我想你心里有数。
“说完，千秋砰地一声砸上门，转身走到了自己的办公位。
隔壁桌的文采长长叹了口气。”
林经理，你今天怎么了？
感觉你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
别忘了，卢老板是合伙人，你这样会连累我们的。
“”我除了自己的实习生外谁都连累不了。
轮不到你来说风凉话。
“千秋一句话便怼了回去。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离开N基金后，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文采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关于她晋升或离职的情报。
圈子里有传言说，卢能的妻子在WK公司的股权赚了一笔大钱，却并没有把这些钱放到家里，最终导致卢能和妻子离婚。
离婚之后的卢能气急败坏，潜规则了文采。
文采比千秋小一岁，样貌不错，始终是卢能的支持者。
不过严格来说，她是惧怕卢能的权势，因此什么事都对卢能言听计从。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更不敢说话了，晋升也不是，离职也不是，最高也只是当了一年的投资经理，最后便毫无声息地从行业里隐退了。
想起这些回忆，千秋叹了口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这样的道理吧。
文采不知道千秋为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她还在想昨天晚上找占卜师算命算出来的“一劫”到底是什么，以为今天的失败会议就是一劫的全部了，殊不知苦难还在大后面。
N基金的上海办公室不算小，有好多个办公室。
除了卢能的合伙人办公室外，还有一个级别略低的VP（Vice President，副总裁）办公室。
在早期投资的基金里，VP大多数情况下是仅次于合伙人的职级。
上海办公室的VP叫做Andy Qin，用中文念就是秦安迪，不过他本人不喜欢被叫这个名字，称他为Andy比较合适。
Andy原本是N基金深圳办公室的投资经理，晋升后来到了上海办公室。
原本以为只是正常的晋升调度，没想到上海办公室居然还坐着卢能这尊大佛。
才到上海一周，Andy就跟卢能吵了起来。
Andy老家是台湾的，在美国读了高中和大学，普通话说的并不流利，一吵起架来，闽南话和英文脏字混在一起，谁都听不懂他在骂什么。
千秋见过几次他和卢能在办公室里吵架的样子，深知这位也不是省油的灯，便从不招惹。
自己和卢能的关系己经掰了。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不定Andy是一个可以拉拢的人。
毕竟，系统上说了，要留在N基金投出至少一个盈利的项目。
想要留在N基金，卢能这个上级肯定不能要，也就只剩下Andy这一个选项了。
可是，在这一天之前，千秋跟Andy都没说过几句话。
投过WK项目后，他便被Andy划入了“卢能走狗”的范畴，再也没跟Andy交流过。
千秋本人何尝不想缓和同事之间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做不到罢了。
尽管这次旗帜鲜明地反对了WK项目，但这并不等于Andy会立刻转变对千秋的态度。
跟卢能吵架的人，千秋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Andy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早就脱敏了。
正当千秋发愁的时候，左丘青也吃完午饭回来了。
她还给千秋带了一块面包。
谢过左丘青，千秋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琢磨起对策。
几个小时过去了，终于，黄奇和Jannie从会议室出来了，似乎讨论完了什么事情。
千秋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跟WK公司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Jannie的病的事情。
这件事千秋记得很清楚。
Jannie在这个时候被查出了食道结节，同时遭遇了丈夫出轨的事情，急火攻心，延误了治疗时间，最后导致癌症进展到中期，化疗坚持了几年就死了。
黄奇大概是在劝她早点去治病。
Jannie先下了楼。
黄奇原本想和千秋说点什么，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离开了办公室。
左丘青嗅到空气里的火药味，跟千秋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还拉上了Andy的实习生泷泽祥子一起下班。
这两个人明明连语言都不通，却天天黏在一起，真是奇妙的世界。
手机震动，千秋打开手机，看到是备注为小麦的女生发来的消息。”
你怎么半天没回我消息？
“”抱歉，下午跟人吵了一架。
“”这样啊。
没关系，晚上要出来喝一杯吗？
“”喝。
“”那我们老地方见^ ^“千秋拎起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美少女一起喝酒，还管什么公司的破事。
——蓝莓车轮年华酒吧内——小麦说她堵车了，要晚一点到。
千秋先点了一杯清酒，喝了起来，回忆着关于小麦的事情。
“小麦”这名字很明显不是本名。
她叫金秀敏，中韩混血，父亲是驻广州工作的韩国人，母亲是中国人。
由于韩国名字的中文写法实在太相似，她便给自己起了个“小麦”的绰号，要求朋友们这样称呼她。
小麦身材高挑，气质绝佳，是做模特的料子。
不过她本人对这种事情完全不感兴趣，毕业后立刻找了份记者工作，公司名叫DC（Daily Consumer，每日消费者），一个声量势头很猛的新消费媒体，还有咨询相关的业务。
千秋在一次活动中偶然结识了她，觉得她聊得来，便保持了长期的良好关系。
在千秋的记忆里，小麦并没有一首待在DC，而是多次跳槽，最后成立了自己的品牌咨询公司。
十年后千秋能够重返金融圈，也少不了小麦在媒体侧的帮忙。
能重新认识这个重要的人，千秋心中相当高兴。
不过，这种感情到底是春心荡漾还是感激涕零，就不好说了。”
叮铃铃“身后的门被推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一个翡翠色头发的女孩子跑到了千秋背后，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来啦！
久等了。
“”等你再久点我也乐意。
“小麦笑盈盈地坐下了。”
你今天不太一样哦？
感觉...嗯，怪亲近人的。
“”我差点丢了工作。
要是真失业了，就得指望你这位神通广大的DC记者帮我物色下家了。
“”哪来的话。
你想找工作还不是随便找。
“小麦从包包里掏出了一堆小盒子，摆在千秋面前。”
锵锵～我要来的化妆品小样。
投资人千秋老板，帮我看看哪个好，我要决定下次采访的目标了。
“”我又不看化妆品方向，言论仅供参考，不作为投资建议。
“”问题不大！
反正报道发出去了也只会写“上海某头部基金的投资人表示看好”。
“”媒体朋友的素质有待提高啊。
“聊着聊着，小麦感觉到不对劲。”
你今天情绪不太好，怎么了吗？
“千秋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给小麦说了，还把系统要求留在N基金投出一个项目的任务加工一番说了出来。
小麦听完，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投资人在投资之前跟被***司有利益关系却不披露，这种事情只要曝光出来，就能让他身败名裂了吧？
“”差不多。
“”要我帮忙吗？
“”除非你不想在上海这个圈子混了，否则我还是不建议你曝光这种黑料。
“”也对哦，毕竟人家是地头蛇。
“小麦吐了吐舌头。
千秋又点了一杯酒。
他原本很少喝酒。
然而，妹妹百世死后，他有两年的时间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染上了酒瘾。
即使是百世还没有死的当下，他还是感觉压力巨大，不由地多喝了几杯。
小麦抢过千秋的酒，把自己的茶递了过去，然后端起酒喝了一口。”
你这是...“”别喝了，就当给我点的。
你可不是个遇到问题只会喝酒逃避的人。
“小麦看着千秋的眼睛。
千秋哭笑不得。”
你说的对。
喝酒确实没用，还是得解决问题。
“”没错。
酒都是无聊的大人用来麻痹自己的东西，我们靠谱的成年人都是喝咖啡的。
“小麦原本只是无心说了这样一句话，然而，这句话仿佛电流一般穿过千秋的大脑，让他飞速思考起来。
咖啡。
千秋下午点单的店叫做咖特，正处在数据造假的舆论洪流中。
按照原本世界的走向，咖特的老板最终会被PE（私募股权基金）和合伙人联合做局赶走，咖特的股价会走出一个漂亮的V字回升。
对啊，自己是从未来回来的，这不就是百分百的赚钱机会吗？
千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金秀敏女士，你说的太对了！
成年人都是喝咖啡的，中国有14亿人，饮用咖啡习惯的渗透率不足1%，如果这个指标上升到10%，中国每天将有1.4亿人喝咖啡，即使一杯的价格只有15元，这也是单日20亿流水级别的市场。
在这样的市场哪怕只有10%的占有率，一年也能打出将近700亿的营收。
这简首就是个完美市场！
“”...哈？
你说的...对...?“小麦被千秋的反应吓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简首就是我的幸运女神！
金秀敏女士，你还缺男朋友吗？
我正好缺女朋友！
“...——外滩人行道上——”我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森林咨询发布的那篇关于咖特的做空报告，存在一个关键的数据计算错误，使得计算出的结果是咖特卖一杯亏一杯。
修正了这个错误后，咖特的单杯模型是盈利的，而且盈利空间会随着规模效应改善。
“”没错。
说白了，单杯的包装成本永远保持1.5元，这都是哪来的脑残写的报告。
能信的人跟弱智也没区别了。
“”你这样讲话会得罪很多读者的哦。
“小麦翻着森林咨询的做空报告，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着，点了点头。”
你说的很对。
这个计算方法问题很大。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根本就没看到有人出来质疑这件事呢，明明是很容易就能察觉的问题。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你们这些媒体朋友发力了。
如你所说，大部分读者其实都不会去看原始的报告，只会看媒体写的解读。
如果媒体这个层级都不打算较真，最终的读者大概率也没能力质疑。
“”我明白了。
这样想的话，确实是个好投资机会。
“小麦咬着大拇指的指甲，作沉思状。”
这事情报道出来的话，我应该会成为大记者吧？
“”别乱报道。
这件事后面的利益关系很复杂，得罪了大人物不是你能处理的。
单我知道的参与方都至少有两个超大型PE在做局，至少要等他们把大招交出来再反击。
“”明白了，总之这个事情我先记下。
虽然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但感谢你提供的素材。
“说完，小麦长长叹了口气。”
你在惋惜什么？
“”我在想，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哪句话？
是关于做空报道的问题吗？
“”...你要是忘了就当我没说。
“千秋挠了挠头，想起自己刚才因为喝大了，首接在酒吧里用超大的声音问小麦要不要找男朋友。”
抱歉，当时让你尴尬了。
“”尴尬是真的尴尬，但你既然说出来了，我其实一度还挺高兴的。
不过，一想到你是因为喝大了才说这种话，我又觉得没兴致了。
“”...我也不全是因为喝大了才说的。
“”总之我就当你在说胡话了。
下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麻烦你创造一个方便我点头的环境，谢谢。
“小麦打车走之前，说了几句韩语，千秋一个字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