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下车窗,怀里的犀角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指针首指半山腰那团漆黑。
"就是那儿。
"副驾的老太太攥紧断指处的金丝手套。
后视镜里,她孙女柳如烟正用象牙梳打理及腰长发,梳齿刮过发梢时带起细碎静电,在昏暗车厢里绽出幽蓝火花。
司机老刘突然猛打方向盘。
轮胎擦着悬崖急转时,我分明看见雾中伸出数十只惨白手臂,指甲缝里嵌满青苔。
后座传来瓷器碎裂声——柳如烟捧着的骨灰坛裂了道缝,香灰正簌簌漏进真皮座椅。
"第五个。
"她突然开口,旗袍盘扣不知何时解开了两粒,"陈先生是第五个进宅的先生。
"山道尽头,七尊石貔貅蹲在铸铁院门上,眼窝里凝着黑红污垢。
我摸出三叔的鲛人烛,火光舔过兽首时,那些石像竟发出幼猫般的呜咽。
最西边的貔貅突然"咔嚓"转动脖颈,露出后颈处刀刻的篆字:贪者斫目。
"民国二十七年,我祖父请扬州玉匠凿的镇宅兽。
"柳如烟的高跟鞋踩碎枯枝,"去年修缮老宅时..."她顿了顿,鎏金指甲抚过貔貅空洞的眼眶,"工匠说石像流泪,擦不净的血泪。
"我捻起一滴"泪渍"在鼻尖轻嗅。
铁锈味混着尸臭,分明是守宫血掺了坟头土。
正要开口,二楼某扇雕花窗突然洞开,猩红绸缎被夜风卷着扑到我脸上,布料上还带着体温。
"是母亲的嫁衣。
"柳如烟夺过绸缎的力道大得惊人,"她总说这料子吃人。
"她手腕内侧有道新鲜抓痕,正渗着荧绿脓血。
铜锁落地时,怀中的犀角罗盘突然爆出裂纹。
大厅里那座德国座钟正在倒走,钟摆每扫过罗马数字"Ⅶ",表面就浮现张肿胀的人脸。
我甩出五帝钱布阵,铜钱却在触地瞬间全部竖立——这是阴司借道的征兆。
"令堂吊在何处?
"柳如烟染着丹蔻的手指刚指向旋转楼梯,整栋宅子突然震颤起来。
天花板簌簌落灰中,我瞥见水晶吊灯上缠着缕缕青丝,发梢还系着小巧的往生钱。
"在...在阁楼..."老太太的龙头拐重重戳地,"但尸体..."她突然噤声,断指处金丝手套渗出血珠。
阁楼木门被三十六枚棺材钉封死,钉帽上全刻着反写的"赦"字。
我摸出三叔的降魔杵,金属与桃木相击的刹那,门缝里突然涌出黄褐色粘液。
柳如烟突然贴上来,吐息喷在我耳后:"陈先生,你闻到桂花香了吗?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粘液正在吞吃降魔杵!
木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虫蛀孔,铁铸的钟馗像被腐蚀得面目全非。
门内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与之呼应的是楼下座钟发疯般的报时声。
"退后!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门板,反手甩出墨斗线缠住柳如烟脖颈。
线绳燃起幽蓝火焰的瞬间,阁楼门轰然炸裂。
腐臭气息裹着个东西滚到我脚边——是颗布满牙印的头骨,天灵盖上插着把铜钱剑。
柳如烟突然咯咯娇笑,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爬满尸斑:"三姨太等你好久了..."她腕间抓痕爆开,钻出条双头蜈蚣。
老太太的龙头拐同时裂开,露出里面淬毒的峨眉刺。
我踉跄着撞向落地窗,玻璃映出可怖景象:七尊石貔貅正在啃噬宝马车,司机的断臂还握着方向盘。
怀中的鲛人烛突然爆燃,火光里浮现三叔焦黑的脸:"小默,掀开地毯!
"桃木剑劈开猩红地毯的刹那,整块地砖轰然塌陷。
地下室赫然陈列着七口黑棺,棺盖全被反钉着桃木钉。
最近那口棺材里,穿嫁衣的女尸正攥着半本笔记——那分明是三叔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