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男人脖颈处鼓胀的血泡己经发紫,薄如蝉翼的皮肤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阿九缩在门边,攥着凌昭给她的艾草香囊,还是没能压住喉间的干呕。
“别看。”
凌昭头也不回地甩过一幅麻布帘子,却遮不住腐肉腥甜的气味。
他左手三根银针封住患者天突、膻中、鸠尾三穴,右手指腹按上血泡边缘——触感黏腻如活物。
针尖刺入的瞬间,黑血喷溅而出。
“凌先生当心!”
阿九的尖叫迟了半拍。
凌昭偏头避开首扑面门的毒血,却有一滴落在腕间。
灼痛感闪电般窜上臂膀,他猛地掀开衣袖,只见皮下凸起一道红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游走。
榻上原本昏迷的患者突然睁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的红点:“血……血娘娘开宴了……”话音未落,那人喉管爆开,数百枚赤红虫卵混着黑血溅满草帘。
虫卵一遇空气便疯狂膨胀,眨眼间化作指甲盖大小的血蛛,八足生着人脸纹路,潮水般涌向门外。
“关门!”
凌昭旋身踢翻药柜,当归、朱砂、雄黄暴雨般倾泻而下。
血蛛群撞上药粉,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顷刻化为一滩脓血。
阿九抖着手点燃艾草,烟雾中,凌昭盯着自己手腕——那道红线竟在皮下扭成符咒形状,又渐渐隐去。
三更梆子响时,凌昭蒙住口鼻,跟着车轮辙痕摸到乱葬岗。
城主府的铁甲卫正在倾倒板车上的尸袋,月光照亮尸堆最上方那张青紫色的脸——是西街卖炊饼的老赵,清晨还赊给他两个红糖馒头。
待卫兵走远,凌昭剖开尸身胸腔。
本该腐烂的心脏竟完好无损,只是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一簇血红色菌丝正在心室中蠕动。
更骇人的是心尖处绽开的血莲花,九片花瓣纹路妖异,分明是巫族“血饲蛊”成熟后的印记。
“凌先生,这里…这里也有!”
阿九颤抖的嗓音从另一具女尸旁传来。
凌昭转身时踩到枯枝,轻微的咔嚓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女尸心口的血莲突然迸裂,菌丝暴涨成藤蔓缠住阿九脚踝!
凌昭挥刀斩断菌丝,腐液溅上手臂的刹那,那道消失的红线再度浮现。
这次他看清了——红线末端分岔如龙爪,所过之处血脉偾张,竟徒手撕开了扑来的尸变菌藤。
阿九瘫坐在地,看着平日温润的医师眼尾泛起金鳞。
凌昭自己也愣住了,掌心残留的菌丝残渣正渗入皮肤,化作一缕黑烟从指尖飘散。
“我们得走。”
他扯下外袍裹住阿九,余光瞥见远处树梢寒光一闪——是弩箭的箭镞。
回到医馆时,灶台上的药罐还煨着。
凌昭掀开盖子,本该墨黑的药汤竟变成血红色,罐底沉着半片龙鳞形状的琥珀。
窗外忽有笛声呜咽,腕间红线骤然灼烫。
他踉跄扶住桌案,铜镜映出右眼流转的金色竖瞳。
阿九的惊呼被夜风撕碎:“先生…您的影子…在动!”
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分明是条扭动的龙形,背上还趴着无数蛊虫般的凸起。
医馆梁上,一滴未干涸的黑血悄然滴落,在凌昭的药方上晕开成蛊虫形状。
纸页角落的“龙胆草”三字被腐蚀,渐渐显露出另一行小篆——“承龙者,灾厄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