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尼古拉教堂的彩窗在雨夜里泛着幽光，林宴收起黑伞时看了眼腕表。九点二十七分，

比约定时间早了三分钟。他伸手抚过西装内袋的钢笔，

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蔓延到后颈——这支特制的注射器里装着2毫克河豚毒素，

足够让成年人在三十秒内停止呼吸。湿冷的空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林宴在第五级台阶上停住脚步。哥特式拱顶投下的阴影里，周正明仰面躺在受难神像下方，

暗红领带像条死蛇缠在喉结处。他摸出紫外线手电筒，

青白光束扫过尸体发紫的唇——没有挣扎痕迹，西装口袋翻卷出白色内衬，

左手中指残留着环状压痕。尸体还是温的，明显刚离开不久。林宴将手电光移向侧方立柱。

弹孔呈标准的六点钟方向入射，

嵌在石柱里的弹头带着熟悉的螺旋纹——和他惯用的7.62mm亚音速弹一模一样。

雨水顺着伞骨滴在波斯菊纹袖扣上，他忽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这是"氰化物"特特有的气味。林宴单膝跪地，手术刀划开尸体食道时金属护手擦过领针，

在寂静中发出清响。果然在胃袋底部发现尚未融化的胶囊外壳，透明薄膜上印着衔尾蛇徽记。

这个月第三次见到这个标志，在缅甸毒枭的情妇耳后，在巴黎银行家的遗嘱夹层，

现在出现在本该由他处置的目标体内。这时地下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林宴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钢笔滑入掌心时，林宴感觉后腰旧伤隐隐发烫。

那是三年前在敖德萨港口留下的纪念，

9mm帕拉贝鲁姆弹擦过第三腰椎时带走的不仅是血肉，还有最后一次失手的记忆。

他贴着忏悔室移动，彩窗透进的月光在地面拼出支离破碎的圣徒像。储藏室铁门虚掩着，

霉味混着某种化学试剂的甜腻气息。林宴用伞尖推开门扉的瞬间，银色流光擦着耳际掠过，

钉入身后木架的陶瓷罐应声炸裂。他顺势滚进屋内，钢笔弹开的针尖刺入偷袭者手腕，

却传来命中金属的滞涩感。"夜枭居然会派伤兵出任务？

"女声带着东欧口音的笑意在黑暗里漾开。林宴翻身躲过第二枚飞刀，

听到利刃没入松木的闷响。应急灯突然亮起，穿紧身作战服的身影立在试剂架前，

黑色面罩上方，暗绿色瞳孔像极了雨林里等待绞杀猎物的森蚺。她晃了晃左手，

无名指上的蛇形戒指正在渗血——方才被钢笔击中的位置。林宴瞳孔骤缩，

那个衔尾蛇造型与三小时前雇主传来的加密文件里的图腾完全重合。

女人突然扯开实验台防尘布，成排的恒温箱里，装着淡蓝色液体的安瓿瓶正在发出幽幽冷光。

"你来得正好。"她按下遥控器，爆炸冲击波掀翻试剂架的瞬间，

宴看到女人锁骨处浮出暗红纹身——盘曲的蛇信正好指向当年打进他妹妹太阳穴的弹孔位置。

玻璃碎屑在林宴颈侧划出血线的瞬间，防爆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爆炸震落的石灰混着苏离的笑声，在密闭空间织成粘稠的蛛网。

他撞翻的恒温箱流淌出蓝色液体，接触空气立即蒸腾起靛青色烟雾。"别碰那些气溶胶。

"苏离旋身避开飞溅的药剂，作战服肩章擦过林宴的太阳穴，

"除非你想让海马体溶解成豆腐脑。"她甩出的钢丝缠住通风管道，

靴底擦着林宴扬起的西装下摆掠过，一枚微型炸弹粘在中央立柱。

林宴的瞳孔映出倒计时红光。七秒，足够他看清女人后颈的条形码——CZ-017，

与妹妹火化证明上被涂黑的编号只差最后两位。记忆如淬毒的刺扎进神经，

十五年前停尸房的白炽灯下，法医指着林茵太阳穴的贯穿伤说："军方特制达姆弹，

只有'清道夫'部队配发。"钢丝绷断的脆响将他拽回现实。

苏离甩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诡异弧线，林宴后撤时踩中满地滚动的安瓿瓶，

后腰撞上实验台的剧痛让眼前闪过三年前的敖德萨雨夜——同样的失衡感，同样的硝烟味，

同样的蛇形纹身在血色中晃动。"你分心了。"苏离的匕首刺穿西装内衬，

刀尖在防弹纤维上擦出火星。林宴扣住她手腕时摸到增生的疤痕组织，

那种凹凸触感与林茵化疗留下的针孔轨迹惊人相似。缠斗中某个恒温箱被踢开，

冷冻的胚胎标本浸泡在蓝色液体里，脐带连接着刻有衔尾蛇的金属铭牌。

倒计时归零的嗡鸣震动耳膜。林宴抱着苏离滚进防爆柜间隙的刹那，

冲击波掀翻了整排试剂架。燃烧的日志纸页如冥蝶纷飞，

某张泛黄的实验记录飘落在他膝头：项目CZ：神经重构实验体出现集体排异，

建议启用林正南教授研发的基因稳定剂...父亲的名字像一粒子弹击中眉心。

林宴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父母所谓车祸现场的挡风玻璃上，同样残留着蛇形刮痕。

苏离趁机挣脱钳制，跃上通风口，甩落的血滴在燃烧的纸页上晕开，

显露出被血迹遮盖的关键词——活体容器。

"想知道林茵的大脑现在泡在哪个培养舱里吗？"苏离的声音混着排风扇轰鸣传来，

"去查查你上个月在曼谷杀的那个议员，他保险柜最底层有份器官运输清单。

"林宴射出的钢笔针擦过她耳际，钉入通风管道的瞬间释放出麻痹性气体。

但女人早已吞下舌底的解毒胶囊，

只留下半截染血的袖扣——和他父亲葬礼时丢失的那枚一模一样。

防爆柜金属表面凝结的水珠倒映着林宴扭曲的脸，染血袖扣在掌心泛着冷光。

这是父亲生前最珍视的蓝宝石袖扣，

omnis moriar"在血渍下若隐若现——当年验尸官却说它在车祸中化成了齑粉。

通风管道传来螺旋桨破空声。林宴撞开备用通道时，

教堂彩窗正被三架武装直升机打得支离破碎。圣徒像的琉璃眼珠暴雨般倾泻而下，

他在满地彩色玻璃渣里翻滚。突然瞥见某块碎片上映着苏离的脸——十五岁的苏离，

穿着和林茵相同的蓝白病号服，正在隔着观察窗对他微笑。记忆的闸门被酸液腐蚀。

林宴想起被自己刻意遗忘的1998年夏天，父亲实验室总飘着茉莉花香。

某个暴雨夜他送饭时，曾在通风管里看见浸泡在圆柱容器的少女，

蓝色液体中浮动的黑发如同破碎的海藻。直升机探照灯将他钉在废墟中央。

林宴缩进断墙阴影，发现袖扣宝石背面藏着微型芯片。

军用级加密数据流在手机屏幕炸开的瞬间，

他看到了妹妹的脑部扫描图——最新更新日期是昨天上午十点，

坐标定位在曼谷湄南河下的某处设施。"夜枭呼叫暗刺，立即撤离。

"耳麦里传来雇主沙哑的指令，但频道频率却与三天前不同。林宴捏碎通讯器，

从碎裂的镜面中发现后颈有针尖大小的红点——有人在他昏迷时植入了皮下追踪器。

河面的巡逻艇开始向教堂合围。林宴潜入浑浊的河水时，

后腰旧伤突然抽搐如烧红的铁签在搅动骨髓。紫色探照灯光穿透水面，他憋气下沉的刹那，

看到河底沉着数十个衔尾蛇标记的金属箱。某个半开的箱体内，浸泡到发白的右手无名指上，

戴着和苏离同款的蛇形戒指。八公里外的湄南河疗养院地下七层，

苏离正将神经接驳电极插入颈椎。监控屏幕显示着林宴的实时生命体征。

当她看到河底金属箱的镜头时，突然扯掉电极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染血的实验日志在她脚下摊开，

某页贴着林宴父母车祸现场的胶卷底片——挡风玻璃上的蛇形刮痕，

实则是用俄文书写的"清除完毕"。"该让哥哥看看家族遗产了。

"苏离按下中控台红色按钮，河底所有金属箱同时亮起幽蓝光芒。林宴在缺氧产生的幻觉中，

看见十五岁的林茵正在箱体里敲打玻璃，她太阳穴的弹孔伸出无数荧光绿的神经束，

正顺着河水向他蜿蜒游来。林宴的指尖触到金属箱表面时，整条湄南河突然沸腾。

衔尾蛇徽记在掌心亮起血红色，箱体缝隙迸发的蓝光将他拽向深渊。

缺氧让视网膜上浮出父亲实验室的影像——1998年那个暴雨夜，通风管道里的少女容器，

脖颈处条形码分明是CZ-015。河底泥沙突然塌陷。林宴坠入环形舱室时，

防弹西装被强酸液体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培养舱里的克隆体齐齐睁开琥珀色瞳孔，

与他后腰枪伤位置相同的数字编码在皮肤下蠕动：CZ-001。"欢迎回家，母本先生。

"苏离的声音通过神经接驳器直接刺入听觉皮层。林宴撞碎某个培养舱，

淡蓝色营养液裹着克隆体的记忆碎片涌来——他看见自己抱着中弹的妹妹跪在血泊里，

而十五岁的苏离正透过狙击镜调整焦距。全息投影在舱壁炸开。

林宴的父母站在国会听证席上，身后屏幕播放着衔尾蛇计划的人体实验录像。

父亲举起染血的袖扣正要开口，

画面突然切换成昨夜教堂的监控视角：当林宴检查周正明尸体时，

苏离的匕首正悬在他后颈三厘米处持续了整整七分钟。"杀手的直觉退化了？

"苏离的嗤笑带着电流杂音。林宴撕开渗血的衬衫，发现后腰枪伤处增生出蛇鳞状组织。

克隆体们突然同步抬手，

指着他心脏位置齐声呢喃："Non omnis moriar吾非全死。

"震动从河床深处传来。林宴掰断克隆体腕部的金属环，

爆出的电磁脉冲暂时瘫痪了神经控制网络。当他游向闪着安全出口标志的管道时，

某个克隆体突然抓住他的脚踝，

太阳穴弹孔里伸出荧光绿的神经束——正是当年击穿林茵头颅的弹道轨迹。

地下七层的神经共感室里，苏离吐掉嘴里的血沫。林宴强行挣脱控制时反噬的脑电波，

烧焦了她三根接驳导线。监控屏幕播放着河底实时画面，她颤抖着点开耳后的生物芯片，

1998年的记忆数据流倾泻而出：穿着白大褂的林正南教授将针剂推入少女苏离的脊椎，

培养舱外站着年幼的林宴。"CZ-017神经适配性最佳。

"父亲的声音像手术刀切割着记忆，"用她来承载小茵的意识再合适不过。

"警报声骤然炸响。苏离看着中控台自动开启的武器库，明白林宴已经接近核心区。

她咬碎臼齿间的纳米胶囊，

锁骨处的衔尾蛇纹身开始渗出蓝色荧光——这是最后一次神经重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