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云攥着裂开的璇玑匣躲在礁石后,看着玄天宗弟子用朱砂在潮汐线上画北斗阵——那阵眼处插着的,正是苏婉儿在寒潭刻卦象用的冰魄簪。
"看够了吗?
"苏婉儿的声音混着海风传来。
她赤脚踏浪而行,嫁衣般的绯色留仙裙拖出十丈血痕,腕间玉镯与潮汐同频震颤。
当月光照亮她发间新戴的青玉步摇时,林青云怀中断虹剑突然悲鸣,剑柄八荒镜映出三百年前的同款首饰正插在濒死的自己胸口。
玄天宗长老的祭词突然变调。
潮水退去的沙滩上浮现水晶棺,棺中男子面容与黑衣人傩面下的苏家兄长重叠。
林青云瞳孔骤缩——那尸体心口插着的透骨钉,与城南袭击时射向自己的九枚钉形制相同,钉尾饕餮纹正贪婪吮吸着月光。
"恭迎圣使归位!
"七十二魔修破浪而出,为首的竟是白日昏迷的徐娘。
她撕开人皮露出蛇鳞身躯,手中青铜灯首指林青云:"请魔尊血脉启棺!
" 往生烛火突然暴涨,将林青云眉心血痣烧成赤金色,三百童女齐声恸哭的刹那,他看见每个女童眼中都映着苏婉儿自刎的画面。
苏婉儿甩出冰蚕丝缠住水晶棺。
丝线崩断的瞬间,前世记忆如利刃劈开灵台:三百年前她穿着这身嫁衣,亲手将透骨钉打入兄长百会穴。
而此刻棺中尸体突然睁眼,指尖射出的符纸化作小剑,首取林青云咽喉。
断虹剑自发出鞘格挡。
金铁交鸣间,剑身浮现的《青玉案》词句与潮汐声共鸣,竟将三百童女诵经声转为战歌。
林青云虎口迸裂的血溅在棺椁上,水晶瞬间染成胭脂色,映出苏婉儿前世握着带血玉簪的手——那姿势与今世握冰魄簪布阵的手势分毫不差。
"原来是你......"玄天宗长老突然癫狂大笑。
他撕开道袍露出心口魔纹,手中令旗化作骨鞭抽向童女:"三百轮回债,该还了!
" 苏婉儿腕间玉镯应声炸裂,飞出的冰魄碎片凝成前世佩剑,剑锋却本能地转向林青云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老铁匠的汗巾从云端飘落。
浸过往生烛火的布料燃起青焰,火中显出一段被抹去的记忆:三百年前的玄天宗禁地,年轻铁匠将哭嚎的婴儿递给魔渊守将,那婴儿额间赤砂痣正随着魔渊嘶吼明灭。
潮汐突然逆流。
林青云在血光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化作魔尊形态,而苏婉儿刺来的剑正与他前世自戕的轨迹重合。
当剑尖触及心口时,往生海底升起十二座青铜灯阵,每盏灯都映着两人不同世代的生死别离。
"青云接剑!
"暴喝声炸响云霄。
老铁匠醉醺醺地掷来半截青玉簪,簪身遇风即长,化作与断虹剑配对的雌剑"长恨"。
双剑合璧的刹那,苏婉儿前世封存的记忆轰然解禁——三百年前的新婚夜,是她央求林青云前世的魔尊身份,只为逆转玄天宗屠城的命运。
水晶棺在剑气中炸裂。
苏家兄长的尸体化作符纸洪流,每张符都写着"偷天换日"的禁术咒文。
林青云呕出的黑血溅在咒文上,竟显出老铁匠的笔迹:"以魔尊骨,镇苍生苦"。
黎明破晓时,往生海漂满婚书残页。
苏婉儿跪在浮冰上,看着林青云用断虹剑削去自己眉间魔纹。
当第一缕阳光刺透云层时,他们同时看见海底沉着的玄天宗镇派剑碑,碑文最末行的小字正在消融:"七百年前,魔尊本为护道者"。
海雾漫过礁石时,三千盏莲花灯在浪尖沉浮。
林青云盯着灯芯里跳动的幽蓝火焰,发现每簇火苗中都蜷缩着个女童虚影——她们手腕系着的红绳,与苏婉儿束发的冰蚕丝一模一样。
潮水退去的刹那,他忽然听见老铁匠的醉语在耳畔炸响:"灯灭人殁,这是换命的邪阵!
"苏婉儿的绯色裙裾扫过湿沙,足印绽开血莲。
她抬手摘下青玉步摇的瞬间,林青云怀中断虹剑突然剧震,剑柄八荒镜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漫天星斗坠落如雨,自己前世的影子正将同样的步摇刺入心口,血珠滚落处,海面升起十二座青铜灯台。
"你若踏进阵眼,便是认了这魔尊命数。
"玄天宗长老的骨鞭抽裂礁石,飞溅的碎屑在空中凝成"诛"字。
林青云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剑锋却不受控地指向苏婉儿。
她发间步摇突然迸射寒光,在两人之间划出冰墙,墙内封冻的竟是三百张婚书碎片。
"看仔细了!
"苏婉儿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冰墙上。
血纹游走处,婚书残页显出新字迹:"苏氏以镇魔血脉许嫁林氏,换玄天宗止戈百年"。
林青云如遭雷击——那些被朱砂划去的名字,分明是历代玄天宗掌教的名讳。
海底突然传来龙吟。
水晶棺破浪而出时,七十二魔修齐声高诵往生咒。
棺盖移开的刹那,林青云看见苏婉儿兄长尸身的指尖动了动,指腹茧痕竟与自己握剑的位置重合。
断虹剑突然脱手飞向棺椁,却在触及尸身的瞬间被冰魄簪击偏——苏婉儿满手是血地攥着簪尾,眼中映出三百年前自己亲手封印兄长魂魄的画面。
"他们用兄长的躯壳养你的魔魂!
"她嘶声喝道,甩出的冰蚕丝缠住林青云脚踝。
丝线入肉的刹那,往生海雾中浮现千军万马的虚影——那些身披玄天宗道袍的修士,眉心皆烙着与长老相同的魔纹。
老铁匠的汗巾裹着酒香飘至阵眼。
浸透烈酒的布料遇火即燃,青焰中浮现年轻时的铁匠:他跪在玄天宗禁地,将啼哭的婴儿递交给黑影,婴儿襁褓上绣的北斗纹路正与林青云后颈灼痕吻合。
火焰舔舐到水晶棺时,棺中尸身突然睁眼,口吐的竟是老铁匠的声音:"青云,剑祭东南!
"断虹剑应声腾空,剑气搅碎三百盏莲花灯。
女童虚影化作流光没入剑身,林青云额间赤砂痣裂开金纹。
苏婉儿腕间玉镯应声而碎,飞出的冰魄凝成前世佩剑"长恨",剑身浮现的《青玉案》下阕,正是破解灯阵的口诀。
双剑交鸣的瞬间,往生海掀起百丈巨浪。
林青云看见浪墙中嵌着无数记忆碎片:三百年前的苏婉儿披着嫁衣跪求长老,用自己的镇魔血脉为祭,换玄天宗放过被诬为魔尊的林青云前世;而如今的长老们心口魔纹蠕动,分明己堕入魔道百年。
"这天地早该翻覆了!
"玄天宗长老撕开道袍,心口魔纹钻出九头巨蟒。
苏婉儿却突然折断冰魄簪,将半截玉髓刺入兄长尸身的天灵盖——尸身化作符纸洪流,每张都写着"偷天换日"的禁术。
符纸贴附巨蟒的刹那,林青云福至心灵,挥剑斩向浪中倒影。
海天倒转的轰鸣声中,十二座青铜灯台拔地而起。
每盏灯芯都坐着个闭目诵经的林青云虚影,而真正的他正被苏婉儿拽着跌入阵眼。
在意识消散前,他看见海底升起玄天宗剑碑,碑文最末行的小字泛着血光:"魔尊本为渡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