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店里的正中央，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正认真地剪着纸钱。
陈三响就站在店外，他还在组织语言，想着怎么打招呼时，阿蓉便微微侧脸看了过来。
“有事？”
“厄……，我来买个花圈。”
“进来吧。”
陈三响进了店，店里的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味道。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进入殡葬店，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被一个又一个纸人盯着看的那种阴凉。
“别瞎看，别瞎想，有些事儿想着想着，可能真的会发生哦～”阿蓉回眸微微一笑，“来，这里。”
店里有一个侧门，门后的房间不大，十五六平的样子。
里面放着三口刚刚刷好黑漆的棺材。
棺材旁斜靠着一个花圈。
“最后一个了，看看可以吗？
行的话，六十六块，是一个吉利数字了。”
陈三响瞅着花圈绕了一圈，发现这个花圈有些瑕疵。
“你好，中间这个大白花好像马上要掉了，还有那个竹条也都裂了。”
阿蓉连看都没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要拿的话，不行再送你些纸钱，刚剪的。”
话落，阿蓉又回到了之前剪纸钱的位置，继续忙活了起来。
陈三响给花圈拍了个照片发给了他二舅，附带一条消息。
二舅，有些瑕疵，但是便宜些，还送纸钱，要吗？
他二舅回消息道不怕王婆婆找你的话，我无所谓的。
陈三响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匆匆来到阿蓉跟前，问道：“你好，可以现做吗？
贵一点的话，只要不离谱都没关系的。”
阿蓉一边剪着纸钱一边问道：“那你有多着急？
我看看时间够不够。”
“明儿早上我就要带回去，可以吗？”
“可以，幺八八，也是吉利数字，要的话，我现在赶工。”
阿蓉放下了剪刀，带着微笑瞅着陈三响，一副就是要宰你的样子。
陈三响打开手机看了看零钱余额，咬了咬牙道：“做吧！
大概多久能好。”
“没人打扰的话，两个多小时吧，十一点前肯定可以。”
“行，这个时间应该没人打扰的。”
陈三响看了看时间，九点整。
“呵，搁我这地儿，那可不一定哦。”
阿蓉说话间便去店铺的二楼拿制作花圈的材料了，老半天都不曾下来。
陈三响一个人站在店里，脑袋胡乱的想象着，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看看，他的呼吸越来越轻，生怕是打扰到什么。
“呦！
那么胆小？”
突来的声音惊的陈三响猛的一哆嗦，阿蓉从二楼下来了，她一条胳膊在腰间夹着数十根竹条，另一手端着一个乳白色的瓷杯子，杯子里还冒着热气。
“coffee！
拿着，给你冲的，你可是我今天最大的客户。”
陈三响捧起咖啡，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阿蓉开始制作起了花圈。
两人偶尔会聊上几句，可陈三响太不会聊天，动不动就把天聊死了。
比如说，阿蓉问，帅哥有女朋友吗？
而陈三响却回答，女人太花钱了，我现在没钱。
约莫十点半，花圈快要做完了。
这时，阿蓉看了过来。
“嘿，你在那儿悄摸摸的看啥呢？
准备付钱了哦？”
陈三响坐在台阶上，手中的咖啡己经凉透了，但却不曾喝过一口，他一首看着马路对面的一棵榕树。
在那棵榕树下，站着一个人，黑呼呼的只能看到一个大概轮廓。
“那里有个人，他站在那里至少十分钟了，好像在看我。”
“我瞅瞅？”
阿蓉走了过来。
当阿蓉看到那个人时，左手下意识的掐了掐中指的三个关节，以一副赛半仙的神态说道：“好像是真有事儿了，估摸着花圈得晚些了。”
阿蓉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脸色不愉悦了起来。
“你知道问米吗？”
阿蓉随意问了一句，但不等陈三响回答，她便回到了店里，将快要制作完的花圈挪到了一旁，且将凳子摆在店中央，面对着店外，坐了下来。
“什么是问米？
我不知道。”
陈三响也回到了店里。
“等着，等一下你应该就知道了，这个月第三个人了，现在的人越来越迷信了，啥都信。”
陈三响站在阿蓉身后，双手还紧紧握着杯子，随着阿蓉一同看着店外。
两分钟不到，榕树下那个人走到了店门口。
此人中年模样，约莫五十岁左右，地中海的发型己有些散乱，脸上尽显些憔悴，似乎己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
阿蓉对中年人说道：“有事进来说，价格到位，我都可以做，没事儿的话就快些离开，你这个样子带着晦气，不吉利。”
中年人悄悄探了探脑袋，往店里左右看了看，随即又看了看身后，这才蹑手蹑脚的走进店里。
“我，我来问米。”
他的样子很紧张。
“什么米？”
阿蓉问道。
“死米。”
阿蓉愣了下，可很快，便又微笑道：“幺八八八，大吉利数字，价格接受吗？”
“可以可以，给，都是你的！”
中年人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百元大钞，看样子至少两千块以上。
阿蓉的眉头轻挑了下，微微抿了下嘴，又缓缓回头，背着中年人兴奋的窃喜了下，而后又一本正经的回头说道：“可以，那里有凳子，端过来坐着。”
中年人与阿蓉面对面坐了下来。
“闭眼。”
中年人闭上了眼睛，但很明显能看到，他的眼珠子在眼皮下不断滚动着。
他很紧张。
阿蓉端出一碗米来，在米粒中点燃了一支香。
烟雾缭绕中，她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与电视里神婆念叨的那些东西类似。
而当阿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中年人眉心位置时，陈三响惊呆了。
他竟在阿蓉的手指尖上看到了“气纹”。
这是他第一次，在除过器物之外的东西上看到“气纹”。
惊讶中，陈三响手中的瓷杯子掉了，哐啷一声摔的粉碎。
与此同时，中年人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眼睛忽然瞪大，几乎要爆出眼窝！
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呜！
呜！
呜！”
的，像是脖子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掐住了。
阿蓉也被吓到了，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当中年人像是马上就要窒息时，嘴里忽然说出了两个字。
“开闸……！”
那声音拉的很长，很低沉，沙哑，像是用将死之时的最后一口气喊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