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楼前的樱花树抖落三月细雪时，怜兮正被几个女生堵在自动贩卖机旁，仿文献格式的便签纸从四面八方递来，每张顶部印着某篇论文标题的标准化引用格式，页脚却被手绘爱心占领。

"拜托了！帮忙让他签在作者栏这里！"侧马尾女生双手合十，发绳上的星月挂饰叮当作响，指尖点着便签上「L.Lu et al.」的空缺处，"陆学长上周驳回了我十三次实验室参观申请！"

怜兮抱着装满试剂盒的收纳箱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贩卖机金属面上。透过樱花枝桠的缝隙，她望见七楼实验室的百叶窗正在规律开合，像是某种加密信号的发送器。不知第几次解释自己并非陆阑槿的助理时，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冷冽声线。

"你们在干扰实验楼负离子浓度。"

陆阑槿不知何时出现在台阶顶端，白大褂衣角被穿堂风掀起锐利弧度，他正单手将狼尾发丝束进黑色发绳，亚麻色碎发扫过眼角的瞬间，楼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签、签名..."双马尾女生递出的钢笔开始颤抖。

"学术成果不是明星周边。"他右耳垂上的耳扣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扫过那些爱心便签的眼神像在清理培养皿中的杂菌，"与其收集签名，不如重做上周被驳回的准入实验设计。"

女生们作鸟兽散的脚步声中，怜兮瞄见他后颈泛起的淡粉色，像是精密仪器过载前的预警信号。正要开口调侃，收纳箱突然被拎走，陆阑槿食指勾着箱扣的姿势仿佛在提取微量样本。

"你腮腺区肌肉运动频率异常。"他快步走向电梯，狼尾发梢在气流中划出不耐烦的弧度，"又在策划什么无效社交？"

"她们说你是理学院的人形自走SCI。"怜兮小跑着跟进电梯，捏了捏口袋里的柠檬糖发出声响，"不过确实很难想象学长签to签的样子——该不会连笔迹都是等线体吧？"

镜面电梯门映出陆阑槿骤然收紧的下颌线："想要我的签名？"

"除非签在退学申请书上。"怜兮摸出颗柠檬糖抛向空中，却在糖块即将坠落的瞬间被截获。陆阑槿捏着包装袋的姿势像在操作镊子，指尖精准避开糖纸褶皱最密集的部位。

“签名禁止。”电梯抵达七层的提示音里，他忽然将糖果按回她掌心："但今天允许糖分摄入偏差值提升5%。"

***

恒温箱运作声变得粘稠时，怜兮正盯着监测屏上乱窜的数据流打哈欠。陆阑槿第八次调整电子显微镜焦距的间隙，她终于忍不住戳了戳对方后背："要不要试试叛逆三十秒？"

"比如？"他头也不回地在实验日志上签下印刷体般的名字。

怜兮变魔术似的摸出彩虹糖铁盒，七彩糖球在玻璃皿里堆成混沌结构："我赌你不能在保持手稳的情况下，连续吃三颗不同颜色的糖。"

离心机突然切换档位响起嗡鸣，陆阑槿转身时在白大褂带起的风间按灭了示警灯，接着修长手指悬在糖盒上方宛如精密机械臂，当第一颗橙色包装的糖球被镊子夹起时，怜兮确信听到了他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这是无效实验。"糖纸在消毒盘中铺展成标准矩形，"糖衣色素的吸收光谱与工作效率..."

紫色糖球突然塞进他唇间，怜兮指尖残留的温热撞碎了后半句公式。陆阑槿瞳孔深处有鎏金光斑转瞬即逝，像是深空探测器偶然捕捉到的未知星体闪光。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实验室里格外清晰，连带吞咽下的还有某条《实验期间禁食条例》。

"第三颗。"怜兮将绿色糖球抵在他抿成直线的唇缝，狡黠笑意漫过虹膜，"陆大学者该不会要承认..."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扣住按在实验台上。陆阑槿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她泛红的耳尖，薄荷冷香混着苹果糖的酸涩气息在鼻尖炸开："你右手小指在实验台留下了0.5厘米的汗渍。"

怜兮挣扎着瞥向监测屏，发现自己的心率波形不知何时变成了纷乱的弦函数图。正当她盘算着怎么扳回一局，陆阑槿突然松手后退半步，从白大褂口袋摸出个密封袋。

"作为污染补偿，立即收起你手里的碳水化合物结晶。"他取出三颗独立包装的白色药片糖，排列在台面的角度完全符合强迫症症状，"实验室特制薄荷糖，清洁口腔的同时能提升30%的专注效率。"

"这算定情信物？"怜兮重重咬碎糖片。

"算危险品回收。"陆阑槿将彩虹糖盒锁进贴着生化标志的柜子，钥匙旋转时发出刑具般的咔哒声，"顺便提醒，你刚才的玩笑话会让季辟棣极大程度加深对你我关系的误解。"

窗外暮色漫进来时，怜兮才惊觉他签满公式的实验日志扉页上，有个极小的时间戳正闪着幽蓝的光——03月10日17:51，那是她塞给他第一颗糖的精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