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蹲在书房地毯上捡紫檀珠子时,发现第七颗是空心的。
裂开的木壳里塞着张泛黄纸条,钢笔字洇开成模糊的墨团,勉强能辨出"秦雪移植手术同意书"几个字,日期是三年前的今天。
"谁准你碰的?
"皮鞋尖碾住她尾指,沈砚卿弯腰夺过佛珠。
他刚晨跑回来,运动发带压着眉骨那道疤,汗珠顺着喉结滑进黑色运动服领口,整个人像柄出鞘的唐刀。
唐晚扶着红木桌角起身,后腰撞到桌沿的青铜镇纸。
那是去年拍卖会秦小姐看中的物件,此刻正压着份《玫瑰园改造方案》,设计图上她种的雾月玫瑰全被标上红叉。
"家政部说您要换地毯。
"她指着满地狼藉,晨光里浮尘绕着撕碎的纸片打转。
有半张秦雪的体检报告飘到脚边,血小板计数那栏用红笔重重圈着。
沈砚卿突然掐住她手腕按在博物架上,玻璃柜里那排香水瓶叮当作响。
他指尖沾着佛珠断裂处的木刺,扎进她虎口渗出血珠:"沈太太最近很爱当侦探?
"唐晚嗅到他领口残留的鸢尾香,这种午夜开花的禁忌香型,上周刚出现在秦雪ins晒的新香水上。
博物架第三层突然倒下的水晶天鹅摆件砸中她脚背,那是他们蜜月时在威尼斯买的,此刻碎翼扎进棉拖鞋。
"把保险柜里那瓶89年拉菲送去老宅。
"沈砚卿甩开她时,腕表磕到镇纸发出刺耳刮擦声。
唐晚瞥见抽屉缝隙露出的半张机票,目的地是苏黎世——秦雪疗养的城市。
厨房飘来焦糖布丁的甜腻,家政阿姨哼着歌在煎培根。
唐晚一瘸一拐经过花房时,发现那丛雾月玫瑰全被连根拔起,湿泥里混着淡蓝色玻璃药瓶。
她蹲下假装系鞋带,迅速把药瓶塞进袜筒,标签上"记忆干预素"的字样被汗水晕开。
家政阿姨的尖叫刺穿晨雾时,唐晚正把红酒倒进醒酒器。
深紫色液体溅到沈砚卿的白衬衫上,晕染出诡异的血斑形状。
他站在厨房岛台前捏碎玻璃杯,指缝渗出的血混着红酒滴在秦雪送的珐琅锅垫上,那上面印着瑞士少女峰的图案。
"先生的手!
"阿姨举着医药箱不敢靠近。
唐晚抽了张厨房纸要给他止血,却被推开撞到恒温酒柜。
三层抽屉弹开,最底层滚出支淡蓝色注射器,和玫瑰园捡到的药瓶同款。
沈砚卿用受伤的手抓起醒酒器猛灌,喉结滚动时血酒顺着下颌淌进领口。
唐晚注意到他后颈新贴的医用胶布,边缘翘起处露出青黑色刺青——是串数字"0317",他们结婚登记的日子。
"十点前送到老宅。
"他甩下这句话就往外走,运动鞋在柚木地板上踩出带血脚印。
唐晚蹲下去擦时,发现血迹里有细小的金色粉末,像是从佛珠裂缝掉出来的。
后花园传来割草机的轰鸣。
唐晚借口丢垃圾溜进工具房,把沾血的厨房纸摊在旧报纸上。
阳光穿透玻璃窗,金色粉末在血渍里显出模糊的字母轮廓,拼出"gene modification"(基因改造)。
突然有阴影笼罩下来。
管家握着除草剪立在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雾月玫瑰的刺:"夫人在找什么?
需要帮忙处理厨余垃圾吗?
"他铁钳似的手抓住报纸边缘,唐晚感觉腕骨要被捏碎。
"只是擦酒渍。
"她晃了晃染红的纸巾,"先生弄脏了秦小姐送的桌垫。
"管家松开手,除草剪"咔嚓"合拢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二楼露台需要补种欧石楠,夫人有兴趣当园丁?
"他递来把生锈的园艺铲,握柄处刻着"SW-19",和她流产住院时的病房编号相同。
唐晚蹲在花坛松土时,发现泥土里混着婴儿奶嘴碎片。
这是她怀孕时从日本代购的防胀气款,当时沈砚卿嫌丑扔进垃圾桶,现在却深埋在欧石楠根部。
铲子突然碰到硬物,挖出来是个铁皮盒,锁眼插着把迷你钥匙——正是她失踪的婚戒内侧刻的同心锁样式。
二楼传来重物倒地声。
唐晚抬头看见沈砚卿站在落地窗前,脚边倒着那盆她抢救过的雾月玫瑰。
他正把注射器扎进手臂静脉,淡蓝色液体推进时,脖颈青筋暴起如挣扎的蛇。
铁皮盒的锁孔生了锈,唐晚用发卡捅了半天才拧动。
突然响起的割草机轰鸣吓得她手抖,发卡"咔"地断在锁眼里。
她急得用婚戒去砸,钻石划花盒面时,想起沈砚卿求婚时说的"钻石象征永恒"——现在永恒卡在了这个破盒子上。
盒盖弹开的瞬间,二十三个奶嘴叮铃哐啷滚出来。
每个都贴着泛黄标签,从"SW-01"到"SW-23",她流产那天正好是第十九次。
最底下压着本绒面日记,封面绣着雾月玫瑰,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样。
"2019.3.17 晴砚卿今天又带回蓝色药剂,他说是助孕维生素。
可当我假装打翻时,蚂蚁舔了立刻抽搐而死……"唐晚的阅读被头顶浇下的冷水打断。
沈砚卿站在露台边缘,手里拎着浇花壶,水流冲散了奶嘴上的编号标签。
他睡袍腰带松垮系着,胸口还印着秦雪常用的樱花色唇印。
"沈太太什么时候改行当考古学家了?
"他踩着奶嘴走下台阶,塑料破裂声像婴儿啼哭。
唐晚慌忙把日记塞进内衣,冰凉的书脊激得她打了个喷嚏,鼻尖蹭到他睡袍上的鸢尾香。
沈砚卿突然掐住她后颈按向铁皮盒,冰冷金属硌得锁骨生疼:"这么喜欢旧东西?
"他抓起SW-23的奶嘴塞进她嘴里,"含着,别让我听见声音。
"塑料奶嘴堵住呜咽时,唐晚尝到淡淡的铁锈味。
沈砚卿扯开她衣领找日记,指甲在肩头划出血痕。
突然有团毛茸茸的东西滚到脚边,是管家养的布偶猫,正叼着只死老鼠放在沈砚卿拖鞋上邀功。
趁他分神踹猫的瞬间,唐晚抓起园艺铲劈向铁皮盒。
生锈的铲刃卡在盒角,反而把日记本拍飞到玫瑰花丛。
她扑过去时被蔷薇刺勾破睡衣,沈砚卿的嗤笑混着猫叫刺耳极了:"这么急着当花肥?
"日记本躺在带刺的藤蔓间,摊开的那页被晨露浸湿:"2021.5.20 暴雨砚卿说雾月玫瑰的香气能保护宝宝,可为什么每次闻过花房的味道,我的验孕棒都会变回一道杠……"唐晚的指尖刚碰到纸页,整丛玫瑰突然被连根拔起。
沈砚卿戴着园艺手套,把带土的根茎砸在她膝头:"这么想要孩子?
不如去给秦雪的移植手术当活体培养皿?
"泥土里混着淡蓝色玻璃渣,和她袜筒里的药瓶材质相同。
管家适时出现递上黑色垃圾袋,笑眯眯地将日记本扫进枯枝堆:"夫人该准备午餐了,先生今天想吃法式炖鸡。
"法式炖鸡的迷迭香呛得唐晚首流泪。
她剁鸡块时故意把刀磨得震天响,案板上的洋葱圈滚到沈砚卿的咖啡杯里,褐色的液体溅在他新买的《瑞士旅行指南》上。
"不想做就滚。
"沈砚卿抓起湿漉漉的书砸向料理台,书页里飘出张手术同意书。
唐晚假装弯腰捡胡萝卜,迅速用粘着鸡油的手指捏住纸角——患者签名栏龙飞凤舞写着秦雪的名字,而监护人签字处竟是沈砚卿三年前的笔迹。
管家端着松露进来时,唐晚正把炖锅往烤箱里塞。
她"不小心"踢翻装松露的琉璃盏,珍贵的黑松露滚进厨余粉碎机,管家扑过去抢救时假发套卡在了排水口。
"夫人不如去喂猫?
"管家阴着脸递来猫粮罐,标签上印着"特制营养剂"。
那只布偶猫闻到味道突然炸毛,撞翻了唐晚藏药瓶的饼干罐。
二十三个蓝色药瓶叮叮当当滚到沈砚卿脚边,每个都刻着"SW"编号。
沈砚卿抬脚碾碎药瓶,玻璃碴刺穿拖鞋扎进脚掌。
他瘸着腿揪住唐晚的围裙带子往地下室拖,家政阿姨举着锅铲追出来喊:"先生,您的鸡...鸡糊了!
"地下室的霉味混着酒香,沈砚卿把唐晚甩在橡木桶堆里。
她后脑勺撞到2018年份的波尔多红酒,软木塞蹦出来溅了两人满脸酒液。
趁着沈砚卿擦眼镜的间隙,唐晚抓起开瓶器撬开最近的酒桶。
淡蓝色液体涌出来浸湿她的棉袜,根本不是红酒。
沈砚卿的腕表警报器突然尖叫,他掐着她脖子按进液体里:"这么喜欢偷看?
不如尝尝记忆清洗剂的滋味?
"唐晚挣扎时踢翻酒桶支架,十二个橡木桶接连倒塌。
蓝色药液汇成溪流冲开地砖,露出底下埋着的婴儿摇篮。
褪色的绸缎被套上绣着"SW-19",正是她流产当天的病房号。
"这是...我们的孩子?
"唐晚攥着摇篮里的小羊毛袜,突然被沈砚卿从背后抱住。
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不,这是秦雪需要的培养皿。
"酒窖顶灯突然爆裂,黑暗中他的牙齿咬上她肩头,"但你永远当不了好容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