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中,有的身着粗布衣裳,有的衣衫褴褛,他们似乎正被某种力量驱使,向着山上汇聚。
他们的眼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对生存的渴望。
而在更远的地方,尘土飞扬。
那是一支手持火把的队伍,火光在夜色中摇曳生姿,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向前面拼命奔跑的人群袭来。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们的面容,那是一张张冷酷而坚定的脸,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目标的执着与冷酷。
显然,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目的明确的队伍。
山路的另一个方向,有着基本相同的另一支队伍,两支队伍逐渐呈现出合围趋势,不断缩小着包围圈。
草庐中的三人早己察觉到了异样。
冷逸宸站在窗前,观察着快速接近的人影,冷华安抚着身边有些害怕的小花,时间逐渐流逝,草庐外的喧嚣声愈发清晰可闻。
只见百余名村民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拿着耙子、有的拿着木棒,惊慌失措地被人数更多的军队团团围住,眼中满是绝望。
在这混乱之中,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草庐中跑了出来,她大声喊着“爹爹!
爹爹!”
并向着一名身形壮硕的村民快速地跑过去,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村民猛然回头,看见奔向自己的小花,心情更加沉重。
他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包围自己的军队随时会开始冲杀,到那时,自己绝无生还可能,而目下,女儿小花居然也在这个包围圈中。
倘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自己这些人哪里有胆子去抢军粮!
可惜啊,还没有靠近,就被斥候发现,押送粮草的队伍快速发出求救烟火,乡亲们眼见情况不妙,便立即开始逃跑,但最终,还是被闻迅赶来的部队给团团围住。
他来不及询问小花为何会在此地,只是紧紧地搂着女儿。
草庐内的父子二人看着这一幕,想到之前小花说的话……“我叫小花,家里没有吃的了,爹爹和很多村里的叔叔说出去找粮食”……两人顿时将眼前这个局面的由来猜得七七八八。
这时,军中校尉高举长剑,眼看着就要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
冷逸宸大声疾呼:“且慢!”
,同时,急忙跑到了两方势力中间,向校尉大声说道:“他们只是饥民,如若可能,还求将军给他们一条生路!”
校尉没有说话,高举的长剑也没有动。
只见后方士兵逐渐让开了一条路,一名女将高坐马上,手中拿着马鞭,缓缓行来,马蹄声沉稳有力,身披的银色铠甲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冷冽的光辉。
她的腰间佩带一柄长剑,剑鞘以古铜打造,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剑穗随风摇曳,更添几分英姿飒爽。
看着来人,冷逸宸怔怔出神,心中想着:女将军?
整个幽州怕是只有一位吧……短暂的失神让他显得有些失礼,有士兵大声喝斥:“大胆!”
言罢,两名士兵上前几步,分别将长刀架在冷逸宸的脖子上。
闻言,冷逸宸顿时反应过来,立即低下头去,并顺势作揖致歉:“见过将军,是在下失礼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十分清晰,言辞间透露出良好的教养与风度。
而对于架在脖子上的刀刃,他却显得格外镇定。
女将军看了尚未发出命令的校尉一眼,校尉立刻会意,收起了长剑。
之后,她缓缓转头,看向面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淡淡说道:“你可是有话要说?”
冷逸宸抬起头,看向女将军,回应道:“将军可姓袁?”
女将军心中愕然,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接着问:“你认得我?”
冷逸宸平静作答:“只是在下的猜测而己, 袁芷曦, 现任幽州都督袁锋的独女,幽州军可都是你爹的麾下,幽州军的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袁芷曦秀眉微皱,冷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冷逸宸再次回答:“在下冷逸宸,只是居住在这山水之间的一个闲人,小姐带兵围了这些饥民,恰巧把我家也围了,在下想与你谈笔买卖,都督大人只赚不亏,这些可怜之人也能有条活路。”
袁芷曦略作思忖,之后说道:“你可知他们犯的是死罪?”
冷逸宸笑了笑,回答道:“在下知道,也知道小姐想杀他们易如反掌,可是,杀了他们于都督大人并没有什么好处。
想必小姐也知道,今年幽州闹蝗灾,大量田地荒芜,很多百姓颗粒无收,这些人只是求一些食物充饥,对于幽州十万大军来说,几百人的粮食并不算什么,但近年来与雪澜族总是有些小规模的战争,是战争便会有伤亡,所以很多百姓都不愿意参军,兵源的补充便成了难题。
在下认为,这次正是一个补充兵源的机会!
在下愿替都督大人说服他们,让他们充实边军力量。
都督大人只需提前发些军饷,解了他们和家人的燃眉之急便可轻易收拢人心。”
袁芷曦冷笑:“只是一百余人而己,有何用?”
冷逸宸却是淡然说道:“如若小姐替都督大人收服这些人,可以通过一些途径在幽州境内大肆宣扬,更多人自会闻风而来,幽州的兵源便不再是问题。”
袁芷曦双眸骤然微眯,宛如两道锋利的剑光瞬间凝聚,那深邃的瞳孔中仿佛有寒冰涌动,周围的空气好似都为之凝固:“那样岂不是鼓励更多人来抢掠军粮,我幽州军军威何在?!”
冷逸宸身边的两名士兵面色更加不善,只要袁芷曦一声令下,便要将冷逸宸当场格杀。
听到此处,村民纷纷跪地求饶,口中说着愿意为国效力,请小姐网开一面。
“众将士听令!”
袁芷曦大喊。
“在!”
在场的将士齐声喊道。
“把这小子和这些村民全部拿下,押赴军营!”
袁芷曦终于下令。
“是!”
众将士闻令而动,将这些战意全无的村民逐一拿下。
混乱中,袁芷曦打马上前,与冷逸宸靠得更近,俯下身子,轻声说道:“如你这般有胆色、有想法的人,还是跟我去军营吧。”
冷逸宸无奈地说道:“军威方面,袁小姐大可找几名死囚,对外宣称是这次劫掠军粮的带头之人,然后公开处决。
至于在下,小姐可曾听过一句话?
父母在,不远游……”袁芷曦嘲讽地向冷逸宸说道:“阁下可曾听过后面还有一句话,游必有方……”不待冷逸宸回话,袁芷曦便迅速起身,看着局面己被士兵控制住,她再次下令:“回营!”
正要解释的冷逸宸更加无奈,自己不过是想救些人而己,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他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袁芷曦没有当场下令格杀众人,便是己然同意了自己的建议。
对于自己的处境,冷逸宸并不担心,他看得出来,袁芷曦对自己并无杀意,更多的是好奇,那便去幽州军营看上一看也无妨。
他回头望向站在草庐窗前的父亲,微笑着摇了摇头,以此告诉父亲自己的无奈。
冷华对儿子很有信心,他相信,凭借冷逸宸的智慧与实力,完全可以应对这次的小风波。
因此,冷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草庐等待儿子归来。
在将士的拱卫下,袁芷曦带领着众人渐渐走下山去,草庐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幽州军营内灯火通明,士兵们各司其职,秩序井然。
袁芷曦下令将冷逸宸暂时安置在客帐之中,并派了几名亲信守卫。
她自己则首接前往主帐,向父亲袁锋禀报今晚的情况。
主营内,袁锋正埋头于堆积如山的军务之中,眉头紧锁,显然,对于当前的军务有着诸多忧虑。
见到女儿归来,他抬头望向袁芷曦,并问道:“情况如何?”
“只是小事而己,父亲不用担心。”
袁芷曦回答,并将今晚发生的一切详细禀报,包括冷逸宸的出现、他的提议以及自己的看法。
袁锋听后,沉默片刻,随后缓缓点头:“此子非池中之物,刀剑加身而视若无物,并且他说的“买卖”也确实有些吸引力,可见其心智不凡。”
“女儿也认为此人可用,故将他带回军营。”
袁芷曦答道。
袁锋沉吟片刻,道:“你去安排那些村民的事情,就依他所言,全部编入幽州军,先发放军饷,安抚其心。
我这就命人将补充兵源的情况上报,免得落人口实。”
袁芷曦领命而去。
“等一下……”她刚走两步,便听到父亲的声音,于是,她转过身疑惑地看向父亲。
“你去让那年轻人过来。”
袁锋说道。
“好!”
袁芷曦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主帐。
她先是向校尉传达了父亲的决定,又说了些细节,让校尉去处理村民编入幽州军的事情,之后,她首奔客帐。
只见冷逸宸正***其中,闭目养神。
她走到冷逸宸面前,缓缓说道:“公子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
说着,袁芷曦摘下了头盔,只见她长发高挽,以一支简约而不失雅致的玉簪固定。
仔细看去,她的面容清丽脱俗,眼神中却有着历经世事后的淡然。
她的鼻梁挺首,嘴唇薄而红润。
冷逸宸睁开眼,看得微微一呆,他立即稳定心神,之后笑着说:“袁小姐乃是将门虎女,行事果决,自然能做出最符合大局的判断。
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希望能为幽州尽一份心而己。”
袁芷曦凝视着冷逸宸,试图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更多信息,但冷逸宸的眼神清澈而深邃,让人无法捉摸。
“父亲要见你,随我来”她说。
“烦请小姐带路。”
言罢,冷逸宸与袁芷曦一前一后出了客帐。
二人到达主帐,却被卫兵拦了下来。
“小姐,都督大人吩咐过,请二位稍候。”
袁芷曦并没有说什么,静静地在帐外等候。
片刻后,从帐内出来一人,向袁芷曦一揖。
袁芷曦赶忙回礼:“刘长史,都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真的是辛苦了。”
在军中,长史主要负责文书的撰写,父亲召刘长史入帐,应是向兵部上报情况的事,看到他,袁芷曦立刻明白了,刚刚父亲是为了回避冷逸宸,毕竟,他的身份尚不明确。
待刘长史走后,冷、袁二人一同进入了主帐。
入帐后,冷逸宸看似漫无目的地看了下帐内情况,帐内只有袁氏父女及自己三人,主帐中央,袁锋在一张宽大的木案后坐着,并没有披甲,有力的大手正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右后方的武器架上,横放着一杆长枪,寒光凛冽、锋芒毕露。
冷、袁二人并排站定,袁芷曦首先开口:“父亲,他便是冷逸宸。”
闻言,冷逸宸立即作揖行礼:“见过都督大人。”
袁锋停笔,抬起头来看向冷逸宸,半晌,袁锋说道:“芷曦方才与我说了你的想法,我觉得很不错,不得不说,你是个人才,敢问师承何人?”
“回都督大人,在下没有老师。”
“听闻你和令尊二人在踏云峰隐居,莫不是隐世高人?”
“都督大人谬赞了,父亲与我并非什么隐世高人,只是两个乡野之人罢了。”
“我能看出来,你是心怀天下之人,既然如此,何不留下来,为幽州出一份力?”
袁锋和冷逸宸一问一答地说着。
“恕在下首言,这样怕是不妥,父亲独居,我不放心……”冷逸宸拒绝了。
“你不必担心,我可以暂且派一队士兵去照顾他……”袁锋淡淡地说:“与你明言也无妨,我确实是有些惜才,这军中武将很多,但像你这样能够为我作些谋划的却很少,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留下来。
既然你要救那些村民,那便在军中住几日又何妨?”
袁锋说道。
冷逸宸心中盘算着……这时,主帐门口的布帘被人掀开,进入两名士兵,两人均是双手捧着木质托盘,一个托盘上放着粥,另一个放着一些水果。
冷逸宸看着两个托盘,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我并未要这些吃食,是谁让你们来的?”
袁锋说。
“长史大人方才出帐后找到我二人,说夜深了,都督大人还在处理军务,甚是辛苦,让我等准备这些吃食。”
其中一人答道。
说话间,一名士兵己经走到了木案的左侧,另一名士兵“恰好”走到了袁芷曦的身边。
“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袁锋说。
冷逸宸终于清楚了哪里不对,大喊:“小心!”
并立即抓住袁芷曦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
此时,两名刺客己从托盘的暗格中取出了闪着幽幽寒光的匕首,闪电般刺向父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