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女子掌心的青玉罗盘正在发烫，纤薄的海晶指针扎进我渗血的袖口，将几滴暗红的液体吸入星图凹槽。
"蓬尾氏的预言果然应验了。
"女子掀起缀满珍珠的面帘，鳞片在她眼下折射出幽蓝冷光，"当第五十代持漏者之血浸透天枢位......""你们要什么？
"我将阿芜护在身后，漏刻上的龙鳞纹如心跳般明灭。
码头栈桥在飞舟威压下嘎吱作响，圣域锁链编织的金网己笼罩整片天空。
女子突然捏碎罗盘。
海晶碎片在空中拼成三棱镜，映出三个截然不同的未来图景：左镜中我被青铜锁链刺穿胸口，中间镜面腾起龙形火焰，右镜却只有一片漆黑。
"千面蜃境显示你有三种命轨。
"她弹指击碎左镜，"杀死这个未来需要报酬——你左胸第三根肋骨。
"潮腥味忽然浓烈起来。
我这才发现她们足尖并未触及地面，鲛绡下摆散落的荧光粉末在雪地上画出蜿蜒的轨迹，宛如涨潮留下的水线。
染坊方向的时空旋涡爆发出雷鸣，黑袍人正从虚空中挣脱。
我扯开衣襟露出胸膛："自己取。
"女子指尖长出淡紫色的锋利甲鞘。
当甲鞘切入皮肉的瞬间，青铜漏刻突然爆发龙吟，我肋骨折断的脆响竟与五百里外某座海底钟乳石的断裂声共鸣。
剧痛中掺杂着奇异的麻痒。
女子将滴血的骨头浸入灯油，火焰猛地蹿高三尺，化作一条咬着尾巴的环状火蛇。
火光照亮码头南侧，原本空荡的海面赫然出现一座珊瑚礁垒成的蜃楼。
"进来！
"她挥袖泼出漫天鮫泪，泪珠坠地化作咆哮的浪墙。
圣域锁链刺入浪涛的刹那，我听见数百个婴儿同时啼哭——那是被炼成镇海桩的鲛人魂魄在哀鸣。
蜃楼朱门开合的瞬间，阿芜突然挣脱我的怀抱。
她的金瞳中流转着时轮虚影，以指尖在虚空划出燃烧的龙语铭文。
最先冲进来的两个黑袍人突然急速衰老，皮肤在铭文光芒中褐化成千年古树的皱皮。
"时溯......"南海女子踉跄后退，"她怎么可能掌握完整的逆时咒！
"蜃楼内响起编钟相撞般的巨响。
整座建筑开始扭曲，珊瑚立柱融化成血肉般的物质，地板隆起形成类似内脏腔室的皱褶。
我被某种力量压跪在地，看见自己喷在玉砖上的鲜血正被吸入砖缝，砖下渐次亮起沉睡的星图。
"欢迎来到活体蜃楼。
"女子撕下溃烂的脸皮，露出下方幼童般稚嫩的新肌，"在下南海鲛母第三十七道分身，你可以叫我织潮。
"角落阴影里传出锁链拖曳声。
六个被珊瑚包裹的人形生物正缓缓爬来，他们背后伸出半透明的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卷着一颗跳动的圣域徽记印记心脏。
"去年剿灭圣域东海水殿的战利品。
"织潮弹落甲鞘上的血珠，"现在，谈谈交易如何？
"阿芜突然开始抽搐，她刚才划出的铭文正在蚕食自己的手指。
我疯狂催动漏刻，但沙粒全部凝固在器皿顶部。
情急之下，我抓过蜃墙上的珊瑚匕首刺入小腹——这是师父教过的”血引术“。
混合龙血的脏器气息***了漏刻，饕餮纹猛然咬住匕首。
时光长河倒卷的轰鸣声中，阿芜的手指恢复如初，但匕首尖端却多了颗米粒大小的暗红结晶。
"暮砂核心！
"织潮的声音首次出现裂痕，"你们竟然带着砂种......"整座蜃楼剧烈痉挛。
珊瑚墙壁渗出紫黑色黏液，困在血肉牢笼中的圣域心脏开始集体爆炸。
我抱起阿芜冲向波光潋滟的西窗，那里传来真实的浪潮声。
"跳海！
"织潮甩出鮫绡缠住我们腰身，"记住，在第七个浪头闭气！
"破窗而出的瞬间，我听见时空撕裂的脆响。
蜃楼在身后坍缩成不断尖叫的肉瘤，而圣域飞舟垂下的青铜锁链己进化成齿轮咬合的机械触手，它们的关节处镶嵌着正在融化的僧侣头骨。
咸涩海水灌入鼻腔的刹那，青铜漏刻自主激活了避水咒。
但本该青蓝的结界此刻泛着血丝，阿芜脖颈的黑斑在海水浸泡下蔓延长鳍状的纹路。
五个鲛人战士呈五芒星阵型护卫在周围，她们眼中不断飘出微型水母组成防护网。
在第六个浪头下沉时，机械触手追了上来。
为首的鲛人战士突然调转三叉戟，刺穿同伴的胸膛，将染血的戟尖指向我的咽喉。
"暮砂......控制......"她眼珠凸起爆裂，瞳孔里开出暗红的时砂花，"圣化......完成......"其余鲛人毫不犹豫地斩下她的首级。
织潮的传音混在泡沫中传来："圣域五年前就开始用暮砂污染南海！
跟紧蓝环水母的光！
"海底峽谷裂开深渊巨口。
当我们冲进海沟时，机械触手在临界点急停，齿轮间迸射出的火花照亮了崖壁——数万具被珊瑚封存的鲛人尸体正在壁面沉睡，她们手中都握着青铜漏刻的残片。
"到了。
"织潮点燃额间鳞片，蓝光映出一座由鲸骨搭建的祭坛。
坛心悬浮的却不是神像，而是一枚三丈长的纯白獠牙，牙身刻满正在融化的星象图。
"千年蜃龙的遗齿。
"她划破手腕浇灌祭坛，"含住它，否则你们会在梦境里化为泡沫。
"阿芜突然挣脱鮫绡束缚，如离弦之箭游向獠牙。
我追赶时瞥见她的影子分裂成两个人形，较矮的那个影子里赫然蜷缩着带锁链的日晷图腾。
獠牙在唇齿间融化成银河。
无数记忆碎片冲刷着意识海：我看见织潮将三根肋骨插入海底火山，看见圣域飞舟从云层播种暮砂，最后看见浑身是血的自己抱着阿芜跳进熔金色的时之井......"哥哥，你看。
"阿芜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
我拼命睁眼，发现我们正站在镜面般的海平面上，而脚下千米深的海底竟倒悬着另一座青州城，城中百姓全部保持着仰头奔跑的姿势，天空是凝固着十二道锁链的琥珀。
"这才是真实。
"织潮踏浪而来，她手中的漏刻残片与我怀里的法器共振嗡鸣，"你们所在的‘人间’，不过是时之井口的泡沫。
"圣域飞舟的阴影再度笼罩头顶，但这次是从海底倒悬之城的方向迫近。
阿芜忽然露出诡笑，她脖领的黑斑己蔓延至耳后，并开始绽放暗红的齿轮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