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池用匕首敲打着铁床栏杆,刺耳的金属声在封闭空间里回荡。
"起床,少爷。
敌人不会等你睡到自然醒。
"晏沉星从地铺上支起身子,眼下挂着两轮青黑。
三天的高强度训练让他贵族式的优雅姿态荡然无存,左手下意识摸向枕下的战术笔——这是林栖池要求的第一个生存法则:永远在触手可及处备件武器。
"六点零一分。
"林栖池踢开挡路的空罐头,"迟到六十二秒,三百一十次俯卧撑。
"晏沉星抹了把脸,二话不说开始动作。
林栖池蹲在旁边计数,故意在数到"一百七十三"时停顿:"姿势不对,重来。
"汗水很快浸透晏沉星的灰色背心,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林栖池盯着他颤抖的手臂,想起昨晚透过门缝看到的情景——晏沉星对着母亲的照片无声流泪,泪水滴在相框上的样子像个迷路的孩子。
"二百九,三百,三百一。
"林栖池踢过去一瓶水,"今天学近身格斗。
"晏沉星呛咳着灌下半瓶水,喉结上下滚动:"我以为先学枪械。
""枪会卡壳,子弹会打完。
"林栖池突然扑上来,膝盖顶住他胃部,"但骨头永远不会背叛你。
"训练持续到正午。
林栖池的教学方式近乎虐待——每次晏沉星动作稍有差错,就会迎来真实的拳脚。
当晏沉星第三次被过肩摔在硬木地板上时,林栖池听见他肋骨发出不妙的脆响。
"起来。
"林栖池用脚尖捅他腰侧,"死人不会复仇。
"晏沉星撑起身时嘴角有血丝,但眼神比灯塔光束更锐利。
这次他成功预判了林栖池的出拳轨迹,一个侧闪后抓住对方手腕反拧。
林栖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用更凶狠的膝撞摆脱钳制。
"不错。
"他抹掉鼻血,这是三天来第一次称赞,"现在学怎么挣脱手铐。
"傍晚时分,林栖池把晏沉星带到灯塔外的悬崖边。
暴雨初歇,岩石上布满湿滑的苔藓。
他扔给晏沉星一副蒙眼布。
"生存第一课:黑暗是你最好的朋友。
"晏沉星系上布条时手指很稳。
林栖池盯着他垂落的睫毛看了一会儿,突然推他走向悬崖边缘。
晏沉星踉跄着在距边缘半米处刹住,蒙眼布下传来急促的呼吸。
"第二课,"林栖池的声音近在耳畔,"永远先确认退路。
"他拽着晏沉星的手按在潮湿的岩壁上:"苔藓分布告诉你风向,鸟粪指向最近的淡水源。
"手指下滑到一道裂缝,"这种裂痕意味着下方有空洞,万一被追捕——""可以制造塌方阻碍追兵。
"晏沉星接话,指尖仔细描摹岩石纹理,"但需要计算好引爆点。
"林栖池突然扯掉他的蒙眼布。
夕阳正沉入海平面,把晏沉星苍白的脸染成血色。
两人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上凝结的水珠。
"谁教你爆破知识?
"林栖池眯起眼睛。
"MIT暑期课程。
"晏沉星嘴角翘起一个微小弧度,"贵族教育包括很多有趣内容。
"林栖池嗤笑着退开,却暗自记下这个情报。
他领着晏沉星沿峭壁下行,来到一处被海浪冲刷出的洞穴。
潮水正在退去,洞口***的沙地上散落着各种漂流物。
"第三课:资源获取。
"林栖池踢开一个腐烂的木板,露出下面的铁罐,"渔线、瓶盖、碎玻璃——每样东西都能杀人。
"晏沉星弯腰捡起半截生锈的钢管,突然向林栖池刺来。
林栖池侧身闪避,却踩到湿滑的海藻向后栽去。
晏沉星扔掉钢管抓住他手腕,自己却因反作用力失去平衡。
两人一起摔在潮湿的沙滩上,晏沉星的额角被贝壳划开一道口子。
"***!
"林栖池推开他,看到鲜血己经流到下颌,"感染了会死人知不知道?
"晏沉星用袖子擦血:"比子弹好些。
"回到灯塔,林栖池翻出医药箱的动作比平时粗暴。
碘伏棉球按在伤口上时,晏沉星不自觉地绷紧颈部肌肉。
"疼就喊出来。
"林栖池故意加重力道。
"比不上你缝腿伤那次。
"晏沉星首视前方,任他在伤口上折腾。
林栖池的手停顿了一秒。
那晚暴风雨中的记忆浮现——晏沉星指尖的温度,针线穿过自己皮肤时轻微的牵引感。
他迅速用纱布盖住那道伤口,像掩盖什么证据。
"明天学枪械。
"他转身收拾药品,"今晚把《弹道学基础》看完。
"晏沉星拿起那本被翻烂的旧书,扉页上有褪色的血迹:"你的启蒙教材?
""前主人的。
"林栖池甩上门走进浴室。
冷水冲过结痂的伤口时,他盯着瓷砖上模糊的影子——两个伤痕累累的轮廓正在慢慢重叠。
————第西天的枪械训练在废弃采石场进行。
林栖池从防水布下取出私藏的武器箱时,注意到晏沉星盯着那把格洛克17的眼神异常专注。
"认识?
""我父亲的书房抽屉里有一把。
"晏沉星接过枪,熟练地卸下弹匣检查,"他教过我基本操作。
"林栖池挑眉。
又一个没写在资料里的细节。
他扔给晏沉星一副耳罩:"证明一下。
"晏沉星的射击姿势标准得像是教学视频——双脚与肩同宽,双臂微曲,呼吸节奏控制得恰到好处。
但十发子弹只有三发命中靶心。
"花架子。
"林栖池夺过枪,站成不规范的斜侧姿势,连续击发。
十发子弹在靶纸上凿出个完美的笑脸。
"街头射击不是奥运会比赛。
"他摘下耳罩,热气呵在晏沉星耳边,"后坐力不是敌人,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接下来三小时,他调整晏沉星每个细微动作——从食指扣压扳机的角度到射击间隙的肌肉放松。
当晏沉星终于打出第一个十环时,林栖池往他嘴里塞了颗薄荷糖。
"奖励。
"他转身装填新弹匣,假装没看见晏沉星惊讶的表情。
回程路上起了大雾。
林栖池故意绕路穿过一片棚户区,狭窄的巷道里堆满发臭的垃圾。
晏沉星被突然窜出的野猫惊到,撞翻了一个锈蚀的油桶。
"看着路。
"林栖池拽着他避开暗沟,"这里每个水坑都可能要你命。
"转过某个拐角时,三个黑影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光头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
"狼崽,听说你傍上大款了?
"他的目光在晏沉星昂贵的腕表上逡巡,"龙哥让我问个好。
"林栖池把晏沉星推到身后,右手摸向腰后的匕首:"告诉老龙,月底连本带利还他。
""龙哥说要收点利息。
"光头亮出钢管。
林栖池在对方挥棍的瞬间矮身突进,匕首精准刺入大腿神经丛。
惨叫声中他夺过钢管,一个回旋击倒第二个混混。
第三个人扑向晏沉星,却被过肩摔在碎玻璃堆里——用的是林栖池昨天教的动作。
"走!
"林栖池拽起晏沉星狂奔。
首到确认没人追来,他才在某个桥洞下停步,检查晏沉星被划破的袖口。
"反应不错。
"他喘着气说,突然发现晏沉星左臂在流血,"什么时候伤的?
"晏沉星摇头表示无碍。
林栖池撕开布料,看到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是摔倒时被钢筋划的。
他骂了句脏话,用晏沉星的领带扎紧伤口上方。
"需要缝合。
""先离开这里。
"晏沉星的声音异常冷静,"金牙是龙哥的亲信,很快会有更多人过来。
"那晚灯塔的煤油灯亮到凌晨。
林栖池缝合伤口时比往常专注,针脚细密得像在修复什么珍贵物品。
晏沉星全程没出声,只有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痛感。
"为什么欠债?
"缝合结束时晏沉星突然问。
林栖池剪断缝合线:"关你屁事。
""风险评估。
"晏沉星用左手打开手机银行,"数字?
"林栖池报出一个数目,晏沉星眉头都没皱就完成了转账。
到账提示音响起时,窗外开始下雨,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很快发展成倾盆暴雨。
"现在我是你的债主了。
"晏沉星收起手机,"按地下钱庄规矩,债主有权知道资金用途。
"林栖池盯着被雨水模糊的窗户。
母亲临终时的心电监护仪声响突然在耳边复苏,那种规律的、无情的"滴滴"声。
"手术费。
"他最终说,"虽然没什么用。
"晏沉星沉默地取出两罐啤酒,推开的那声"嗤"响像是某种赦免。
他们坐在灯塔旋转光束照不到的角落,听着暴雨敲打玻璃的声音。
"我父亲的书房有密室。
"晏沉星突然说,"火灾后没人提起过它。
"林栖池灌了口啤酒:"你认为证据在那里?
""不确定。
"晏沉星用指尖摩挲啤酒罐,"我只进去过一次,七岁那年。
里面全是蓝色文件夹。
"雨声中,林栖池注意到晏沉星左手无名指有圈淡淡的戒痕——婚戒尺寸,但太年轻了。
晏沉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转了转那根手指。
"订婚戒。
十六岁生日宴上戴的,女方是周氏制药的千金。
"他露出个苦涩的微笑,"案发后她家第一时间解除了婚约。
"林栖池莫名想起地下拳场那些女观众看他的眼神——混合着欲望和厌恶,像在看某种危险动物。
他又开了罐啤酒。
"你装疯多久?
""足够久。
"晏沉星的指尖在膝盖上敲出莫尔斯电码的节奏,"久到他们停止在我食物里下药。
"暴雨持续到后半夜。
当林栖池在酒精作用下昏昏欲睡时,隐约听见晏沉星问:"为什么住灯塔?
""能看到星星。
"他含糊地回答,坠入梦乡前最后看到的,是晏沉星映在雨幕上的侧脸,像幅被水晕开的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