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东方建筑》摊开的扉页上，"赠予知音人"五个字笔力遒劲，最后一笔上扬的弧度与她外公的笔迹如出一辙。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不得不将手背在身后，生怕泄露了此刻的震惊。
"祁小姐？
"傅临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会议室里十几双眼睛正盯着她，等待她的开场陈述。
祁晚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书上移开。
"感谢各位的时间。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投影幕布上立即显示出鼓楼区的卫星地图，"关于城市文化中心项目，我的初步构想是..."她的声音在会议室中清晰回荡，手指滑动平板，展示出连夜完成的概念图。
三栋红砖洋房被巧妙地融入现代建筑群中，新旧元素通过玻璃廊桥和空中花园相连。
"...这样既保留了历史建筑的原真性，又创造了独特的空间体验。
"祁晚棠调出数据图表，"根据我们的测算，这种模式虽然前期投入增加20%，但文化价值和长期商业回报...""纸上谈兵。
"傅成泽突然打断，手指轻叩桌面，"祁小姐，你知道保留老建筑要走多少审批流程吗？
每延迟一个月，资金成本就增加数百万。
"他嘴角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祁晚棠迎上他的目光："傅副总，十年后人们不会记得省了多少钱，但会评价这个项目是否尊重了城市历史。
""说得好听，但——""我支持祁小姐的方案。
"傅临远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傅成泽猛地转头，脸色阴沉："堂哥，董事会己经批准了原规划。
""那就重新报批。
"傅临远站起身，走到投影前，激光笔的红点落在祁晚棠的概念图上，"这个设计有三个优势：第一，差异化定位能提升品牌溢价；第二，历史元素会吸引政府更多支持；第三..."他转向祁晚棠，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这才是鼓楼区应有的气质。
"会议室鸦雀无声。
祁晚棠注意到傅临远说最后一句话时，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桌上那本书的封面。
"我同意傅总的意见。
"满头银发的李教授开口，"作为市文物保护委员会顾问，我必须说祁小姐的方案更负责任。
"争论持续了整整两小时。
祁晚棠应对着各种质疑，从建筑结构到消防规范，从成本控制到施工周期。
每当她需要数据支持时，林妙妙总能及时递上相应的资料。
而每当傅成泽派系的人发难时，傅临远总会适时介入，用商业逻辑化解反对意见。
会议结束时，祁晚棠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方案原则上获得了通过，但附加了一堆条件和补充要求。
她收拾着文件，余光瞥见傅成泽走到傅临远身边，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傅成泽冷笑着离开，出门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祁小姐。
"傅临远走到她面前，声音比会议上柔和了许多，"辛苦了。
""应该的。
"她将最后一份资料塞进公文包，犹豫了一下，还是指向那本书，"傅总对东方建筑有兴趣？
"傅临远的目光微微闪动："家母的收藏。
"他轻轻合上书，修长的手指抚过封面，"她生前是建筑历史学者。
""抱歉，我不知道...""不必。
"他将书递给她，"你想看看吗？
里面有些关于鼓楼区建筑的珍贵资料。
"祁晚棠接过书，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
近距离看，那个签名更像外公的笔迹了。
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墨迹，仿佛能透过纸张触碰到那个写下它的人。
"1930年代葡萄牙建筑师在鼓楼区的作品，这本书里有详细记载。
"傅临远站在她身侧，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茉莉香气，"包括你极力保护的那几栋洋房。
"祁晚棠翻到标记的那一页，一张老照片映入眼帘——三栋红砖洋房崭新地矗立在空地上，门前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
她的呼吸一滞，照片角落那个侧身而立的年轻人，怎么看都像年轻时的外公。
"怎么了？
"傅临远注意到她的异常。
"没什么。
"她迅速合上书还给他，"只是惊讶于照片的清晰度。
那个年代的摄影技术..."电梯到了，打断了她的解释。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空荡荡的轿厢。
镜面墙壁反射出他们的身影——她穿着利落的深蓝西装，他则是一丝不苟的深灰，像两片不同深度的阴影。
"下周需要去实地考察。
"傅临远按下车库按钮，"你有空吗？
""当然。
"祁晚棠注视着楼层数字跳动，"我对那几栋洋房很熟悉，小时候常在那里玩。
""你外公是？
""鼓楼中学的历史老师。
"她谨慎地回答，没有提及外公曾担任过那些洋房管家的往事。
电梯轻微震动了一下，突然停在了25楼。
灯光闪烁几下，随即恢复正常。
"老毛病了。
"傅临远按下紧急通话键，向保安说明了情况，"这栋楼是我堂叔负责建造的，电梯总是出问题。
"祁晚棠轻笑："看来傅氏也需要更好的建筑师。
""确实。
"他转向她，目光深邃，"所以我找到了你。
"密闭空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祁晚棠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薄荷的气息，看到他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正好看到电梯镜中映出的自己——耳尖泛着可疑的红色。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林妙妙抱着一堆资料站在外面，眼睛瞪得溜圆："棠姐！
我正要去车上拿...哦，傅总好！
"傅临远微微颔首，侧身让祁晚棠先出电梯："别忘了实地考察的事。
我会让助理发具体时间给你。
""那本书..."祁晚棠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能借我看看吗？
关于历史建筑的部分对我的方案有帮助。
"傅临远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从公文包里取出书递给她："好好保管。
这是绝版了。
""我会的。
"她的指尖擦过他的手掌，一丝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
林妙妙等傅临远走远，立刻凑上来："什么书？
怎么回事？
你们在电梯里...？
""工作往来而己。
"祁晚棠将书小心地放进公文包，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傅临远高大的背影正消失在旋转门后，阳光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像一幅逆光的剪影。
坐进出租车，祁晚棠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书。
照片还在原位，她仔细端详着角落里的年轻人——没错，那微微驼背的站姿，那习惯性摸着表链的左手，绝对是年轻时的外公。
而站在照片中央的那个英俊男子...她翻到扉页，对比签名笔迹，一个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
"棠姐，你看这个。
"林妙妙递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收到的邮件，"傅氏集团发来的补充材料要求清单，这也太详细了吧？
连1930年代的建筑许可证复印件都要？
"祁晚棠扫了一眼长长的清单，目光落在最后一行："特别要求：提供阿尔瓦罗·西扎在鼓楼区工作的所有证据资料。
"她合上手机，望向窗外。
车子正经过鼓楼区边缘，那几栋红砖洋房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太多的巧合，太多的疑问。
傅临远知道些什么？
那本书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外公与傅家又有什么联系？
"回工作室。
"她对司机说，"我们得连夜准备这些材料。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考察改明天上午九点，我去接你。
那本书第178页有你想要的答案。
——傅临远“祁晚棠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心跳突然加速。
他怎么知道她在找什么？
第178页又藏着什么秘密？
暮色渐浓，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
出租车驶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而那本神秘的书静静躺在她的公文包里，等待被再次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