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蜕鳞
他摩挲着腰间的青铜残匣,匣身星图第七星的凹陷处正与后颈胎记重叠。
“文者...“少年突然嗤笑出声——爷爷教他背《葬经》时总说盗墓是文武双全的手艺,如今这“文“字倒成了催命符。
暮色漫过野人沟时,刘鉴跪坐在门前青石上。
玉蝉贴着心口发烫,他朝着紧闭的木门嘶喊:“王老爷子!
我爷爷跟金家进了七星锁龙穴!
“山风卷着回音撞在岩壁上,惊起一群血眼乌鸦。
子时的露水打湿了衣襟。
后颈胎记突地抽搐起来,皮肉下仿佛有百足虫在蠕动。
刘鉴蜷缩在门坎旁,恍惚看见爷爷举着折断的烟杆,在墓道里与金老七的人厮杀。
黑衣人腰间的乌木剑捅进老人肩胛时,他嘶吼着扑过去,却从金老七蛇皮眼罩的空洞里穿身而过。
“爷爷!
“刘鉴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眼前是张被刀疤贯穿的脸。
铁塔般的汉子正用铜盆往他胸口泼水,虬结的肌肉随着动作鼓起,左臂纹着的麒麟在油灯下栩栩如生。
“蝶纹入骨三分,再晚半日就化蛹了。
“墙角藤椅上的老人缓缓睁眼——说是睁眼,眼皮下却空空如也。
王瞎子摩挲着铜镯,腕间露出半截锁龙纹,“十年前你爹娘找到我时,胎记才指甲盖大。
“语罢,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讲到:“一切都是因果,难躲啊”汉子扔来件粗麻衣。
刘鉴这才注意到这汉子足有九尺高,后颈生着层鳄鱼似的硬皮,握刀的手掌比常人大出一倍。
腰间别着把断柄洛阳铲,铲头沾着正新鲜的血胶泥。
“刘家祖上是七星锁龙穴的监造官。
“王瞎子空洞的眼窝转向供桌上的灵牌,“为镇黄河蛟煞,用血脉为引下了禁制。
“他枯指划过刘鉴后颈,胎记竟浮出荧荧青光,“这蝶纹每三年蜕一次皮,待到第九次你小子也就完了“屋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张坤拎进个麻袋,倒出的正是王瘸子僵硬的尸体——独腿断口处爬满白丝,像极了墓里那些悬棺裹尸布。
“金家喂他吃了尸蛾卵。”
王瞎子敲了敲烟锅,“你爷爷早知道他是眼线,所以才叫你来寻我。
这老头子土都埋到天灵盖了还想着拉我下水。
牌位上的镇煞符,是你换的吧?”
老人空洞的眼窝对着他,“王瘸子偷走的乌木灵位里,封着你娘一缕魂魄。
七星锁龙穴吞了十几代人,该你填上了。”
瞎子将父母牌位抛过来,背面镇煞符己换成血红的招魂咒。
“真匣在一首在你手里,金老七抢走的是你娘仿的赝品。”
刘鉴攥紧父母灵位,木质纹理间忽然渗出黑血。
胎记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王瞎子突然将铜镯套上他手腕:“进藏前得先镇住蜕鳞期。
昆仑山埋着青铜匣另一半,张坤要取的龙气就在匣底。”
破晓时分,张坤牵来两匹矮脚马。
这汉子往马鞍上挂黑驴蹄子时,左臂的麒麟纹竟渗出金线。
王瞎子立在晨雾里,掌心托着枚生锈的摸金符:“过了唐古拉山口,遇着戴九眼天珠的喇嘛,把这给他看。”
刘鉴接过摸金符向老人道一声“多谢前辈”,随后翻身上马与张坤向沟外驰去。
马蹄声惊飞林间寒鸦。
刘鉴回头望时,野人沟口的歪脖子松突然拦腰折断,树心里赫然裹着具青铜棺——棺盖上的螭纹,与他腕间铜镯纹路首尾相接。
“你的蝶纹在招它。
“张坤突然开口,声音像钝刀刮过磨石。
这铁塔般的汉子勒住缰绳,麒麟纹在晨光里泛着血光:“师父用三十年阳寿压着这口镇魂棺,就为换你进藏的时间。
“刘鉴的胎记骤然发烫,青铜棺盖缝隙里渗出黑雾,凝成只鬼手向他们抓来。
张坤反手掷出断柄洛阳铲,铲头扎进鬼手腕部时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
野人沟深处传来王瞎子的咳嗽声,青铜镯从暗处飞出,叮叮当当嵌进棺盖螭纹的眼窝。
瞎子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断树旁,空荡荡的眼窝里淌出两道血线:“此行凶险,去临江城寻贱命儿。
“棺内突然爆出凄厉尖啸,王瞎子的白发瞬间枯朽成灰。
老人枯瘦的手指插入自己心口,扯出根缠绕符咒的青铜锁链,猛地扎进棺缝:“走!
“张坤的马鞭抽在刘鉴坐骑后臀,矮脚马嘶鸣着冲上山道。
最后一瞥中,刘鉴看见青铜棺上的螭纹活了似的缠住王瞎子,老人干瘪的身躯正化作青烟渗入棺椁裂缝。
腕间铜镯突然收缩,胎记的灼痛竟褪去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