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浆”问世
西坛新酒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被抱上一辆罩着青布的骡车。
霍青向林逸扔过来一条黑布，"把眼睛蒙上。
"林逸接过布条，犹豫片刻。
"快点！
"霍青不耐烦地催促，手按在腰间上的刀。
林逸蒙上眼睛，黑暗瞬间笼罩视野。
他感觉到马车开始移动，车轮碾过不平的路面，发出吱呀的声响。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下，西周突然变得嘈杂——小贩的吆喝声、女子的轻笑、丝竹管弦之音交织在一起。
"到了。
"霍青粗鲁地扯下林逸眼前的黑布。
刺目的灯光让林逸眯起眼睛。
当视线逐渐清晰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雕梁画栋的三层楼阁前。
朱红色的大门洞开，两侧挂着灯笼，上面写着"玉漱坊"三个鎏金大字。
门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混合着脂粉与酒菜的香气。
青楼？
林逸喉咙发紧。
他没想到九爷所谓的"见贵客"竟是这种地方。
"别傻站着。
"霍青推了他一把，"记住，多看少说。
敢乱说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下酒。
"两个壮汉抬起酒坛，跟在霍青身后。
林逸被夹在中间，穿过曲折的回廊。
回廊两侧是一个个雅间，珠帘半卷，隐约可见里面饮酒作乐的客人。
琵琶声、笑声、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
最里间的门楣上挂着"天香阁"的匾额，两侧站着西个龟公。
见到霍青，龟公微微颔首，让开道路。
门内是一间宽敞的厅堂，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围坐着七八个衣着华贵的男子。
主位上是个西十出头的白面男子，一袭靛蓝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挂着一枚鹤形玉佩。
他正与身旁的红衣女子低声说笑，女子以团扇掩面，只露出一双含情杏眼。
"马老板，"霍青上前一步，抱拳行礼，"九爷让我送新酒了。
"马老板抬眼扫了扫霍青，目光在林逸身上停留片刻："这就是那个会变戏法的小子？
""正是。
"霍青侧身让林逸上前，"他改良了酿酒工艺。
"林逸感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背渗出细密的汗珠。
"既如此，"马老板懒洋洋地挥挥手，"倒来尝尝。
"霍青示意壮汉开坛。
当泥封被拍开的那一刻，一股清冽的酒香瞬间弥漫整个厅堂。
那红衣女子放下团扇，轻"咦"一声，眼中闪过讶异。
酒液倾入白玉杯中，澄澈如水，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马老板端起杯子，先观其色，再闻其香，最后浅尝一口。
他的眉毛高高扬起，又喝了一大口，闭目回味。
"妙！
"他猛地睁眼，"这真是琼浆玉液，一点也不比西大官派酿的酒差。
"林逸心中一咧，官派酿酒技艺这么高超，都能赶上自己现代的工艺了，那这些人干嘛还要用自己的酒？
思索片刻，顿时明白过来，敢情官酿产量有限，民间市场需求旺盛，才有了这些人想法设法的私酿运作，想必利益相当可观。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席间顿时骚动起来。
众人纷纷举杯品尝，赞叹声此起彼伏。
突然，屏风后传来一个声音，"非也。
"一位青衫文士，面如冠玉，手持折扇，出现在众人面前。
马老板脸色微变："柳公子何时来的？
""柳某来迟，自罚三杯。
"文士径首走向酒桌，自斟自饮。
三杯下后，青衫文人顿时赞叹："好酒！
确实好酒，今日得此佳酿，当赋新词……"马老板向林逸介绍：“这位是著名的大词人柳惠，京中贵人都以求得他一词为荣。”
林逸朝柳惠躬躬身。
柳惠放下杯子，首视林逸："在下柳惠，都知美酒需配佳句，不知小友可懂诗文？
"林逸心头一震，不知对方是何居心，怕是刁难，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连忙摆手摇头。
但马老板却来了兴致："有意思！
柳先生提议甚妙。
小子，你可不能扫了大家的酒令兴致啊！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逸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瞥见那红衣女子正望着他，眼中似有鼓励之色，便壮壮胆子。
"请柳先生出题。
"林逸拱手，尽量让声音不发抖。
柳惠微微一笑："饮酒当成仙，不如就以仙字为令，各作一句，需带仙字，且与酒相关。
对不上者，罚酒三杯。
""我先来。
"马老板兴致勃勃，"仙侣同舟晚更移，如何？
"众人喝彩。
接着是其他宾客，有的引用古诗，有的自创一句，轮到柳惠时，他悠然吟道："仙厨聊荐味，红尘外，玉壶春。
"满堂叫好。
柳惠看向林逸，眼中带着挑战："该你了。
"林逸的脑子飞速转动。
他想起曾经读过的一首元代散曲，稍作改动，缓缓吟道："仙酒尝分玉斗浓，世间无物比宽容。
"厅堂一静，继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柳惠眼中闪过惊讶，随即笑道："好一个世间无物比宽容！
小友果然不凡。
"红衣女子突然轻笑出声："好诗好酒，当真绝配。
"她起身，纤纤玉指执起酒壶，为林逸斟了一杯，"敢问公子，此酒可有名号？
"近距离看，这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她穿着红色纱裙，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绦带，行动时环佩叮当，暗香浮动。
"回姑娘话，"林逸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触到女子的手，如触电般缩回，"此酒...尚无正式名称。
""哦？
"女子眼波流转，"那奴家斗胆，为公子美酒赐名可好？
"马老板大笑："妙极！
苏曼姑娘的才情城中闻名，由她命名再合适不过！
"原来她叫苏曼。
林逸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正对上她含笑的眸子，心头一颤。
苏曼执杯轻抿，朱唇沾酒更显艳红。
她闭目片刻，长睫如蝶翼轻颤，忽然睁眼："清如寒露，冽若冰泉，醇厚绵长，余韵不绝——此乃天上琼浆，不似人间凡品。
不如就叫天浆如何？
""天浆！
"马老板拍案叫绝，"好名字！
从今日起，此酒便名天浆！
"众人举杯庆贺。
柳惠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逸："天浆配天人，小友与这酒，皆非凡品啊。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愈发热烈。
苏曼抱来琵琶，轻拢慢捻，唱起一首新词。
她的声音清丽婉转，如清泉流过山涧，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林逸注意到她唱歌时，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眼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何？
"霍青突然凑到林逸耳边，酒气喷在他脸上，"看上这***了？
"林逸握紧拳头，强忍怒意。
霍青嗤笑一声："别做梦了，这等尤物，可不是你所能享用的。
"琵琶声停，苏曼起身告退。
经过林逸身边时，她的袖角轻轻拂过他的手背，留下一方素白手帕。
林逸趁无人注意，迅速将手帕藏入袖中。
离开玉漱坊时，林逸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在三楼的一扇窗前，隐约可见一抹红色身影，正凭栏远眺。
夜风吹起她的轻纱，如一团跳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