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盯着笔记本中的素描,将军眉宇间的肃杀之气与他镜中的倒影完美重合。
指尖抚过纸面时,一缕阳光恰好落在画中人的佩剑上,那剑穗的结法——三缠两绕的独特样式——竟与他梦中所见分毫不差。
"秦医生?
"护士小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约的布偶猫绝育手术九点开始。
"秦墨猛地合上笔记本,皮革封面发出轻微的"啪"声。
手术过程中,那些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不是模糊的梦境,而是带着硝烟味的真实记忆:城墙砖石的粗糙触感,铜***中混杂的血腥气,还有红衣女子转身时,发间那支白玉簪折射的冷光。
午休时分,秦墨站在医院后巷点燃一支烟。
手机屏幕亮起的地图导航上,"忆往斋"三个字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烟灰簌簌落下时,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指正在无意识地在空中勾画——那是梦中红衣女子结印的手势。
......老街的青石板路在雨后泛着湿润的光泽,每一步都激起细微的水声。
"忆往斋"的雕花木门微微开启着,门楣上悬挂的铜镜边缘爬满铜绿,镜面却异常光亮,仿佛有人日日精心擦拭。
秦墨推门时,一串青铜风铃发出三长两短的声响,莫名让人联想到招魂的节奏。
"欢迎光临..."苏小柔从里间掀帘而出,杏色旗袍下摆绣着的缠枝莲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当她看清来人时,鸡毛掸子从指间滑落,扬起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秦医生?
"她的声音像浸在晨露里的花瓣,带着微微的颤意。
秦墨的目光却被柜台旁的青铜兽面攫住。
那兽面不过巴掌大小,却在昏暗处泛着诡异的幽光——怒张的鬃毛间每一道纹路都深如刀刻,凸出的眼球镶嵌着两粒暗红玛瑙,在光线变换时会浮现细密的血丝纹路。
最引人注目的是额头中央的月牙形凹槽,边缘参差不齐的断口处,隐约能看到暗褐色的陈旧血迹。
"这是..."秦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比预想的更沙哑。
苏小柔将一缕散发别到耳后:"上周从青云山收来的,卖家说它曾属于..."她的声音突然飘忽起来,"某个道观。
"秦墨的指尖不受控地伸向兽面。
在接触的刹那——"轰!
"金铁交鸣之声在颅腔内炸响。
他看见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中,手中长剑"青霜"正滴落粘稠的黑血。
远处祭坛上,红衣女子手中的铜铃迸发出刺目金光,铃身上每一个符文都如活物般扭动起舞。
女子回眸的瞬间,发间白玉簪折射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秦医生!
"苏小柔冰凉的双手捧住他的脸。
秦墨这才发现自己半跪在地上,白衬衫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更诡异的是,苏小柔的嘴唇也在微微发抖,瞳孔中映着未散的惊惶,一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血色天空..."她声音轻得像羽毛,"铜***...还有祭坛..."黑猫煤球突然跃上柜台,颈间不知何时多了个古旧铜铃。
当秦墨取下铃铛时,铃身刻着的符文突然渗出暗红光晕,与他腕间浮现的印记如出一辙——那符文细看竟是由无数微小的剑形纹路组成。
"《青云山志异》记载..."苏小柔翻开笔记本的手在发抖,"镇魂铃的符文是用将军血与巫女泪淬炼而成..."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刮擦声打断。
煤球不知何时跳上了博古架最高层,正用爪子推搡一座鎏金古董座钟。
就在苏小柔伸手制止的瞬间——"砰!
"黄铜钟摆裹挟着风声当头砸下。
秦墨的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他将苏小柔护在身下时,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
剧痛从额角炸开的瞬间,他看见红衣女子站在烽火中对他伸出手,朱唇轻启:"秦岳将军..."而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听见自己用完全陌生的语调回应:"云柔..."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时,他最后感知到的是苏小柔落在他脸上的泪滴,那温度灼热得像是能穿透轮回。
......消毒水的气味中混杂着一缕檀香。
秦墨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诊所白色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形状莫名像极了符文。
额角的纱布下传来阵阵钝痛,他正躺在古玩店后间的湘妃竹榻上,暮色己经染透了窗纸。
"你醒了!
"苏小柔的脸庞闯入视线,杏眼里盛着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她手里沾血的棉球掉在地上,滚出一道断续的红痕。
秦墨试图坐起时,一阵眩晕袭来。
苏小柔扶住他的肩膀,旗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新浮现的符文——那印记正随着呼吸的频率明暗变幻。
"为什么要救我?
"她轻声问,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那么危险的..."秦墨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目光扫过她眉间那颗淡褐色的痣——与梦中红衣女子分毫不差的位置。
某种古老而汹涌的情绪在胸腔翻腾:"本能反应。
"他顿了顿,"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苏小柔的表情变得复杂,她取来一面鸾鸟铜镜。
镜中映出秦墨的脸,额角纱布边缘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纹路正在皮肤下蔓延——那形状正是青铜兽面上的月牙凹槽。
"你叫了云柔。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是我出生时奶奶取的小名..."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锁骨位置,那里正浮现出与秦墨手腕相同的符文。
"叮铃——"铜铃无风自动,清脆的声响在狭小的后间回荡。
两人同时捂住印记处——那里的皮肤突然变得滚烫,符文如血管般微微搏动。
苏小柔颤抖着翻开《青云山志异》,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魂印现,前缘续,铃响之时,旧忆当归..."秦墨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音。
医院护士长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秦医生!
监控显示有东西从通风口钻进了您的办公室!
保安说那团黑影...正在撕咬您抽屉里的便条!
"挂断电话,秦墨发现苏小柔正凝视着墙上那幅老照片——1923年镇魂将军与巫女在青云山的合影。
照片边缘己经泛黄卷曲,但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依然清晰:将军腰间佩剑的剑穗是三缠两绕的结法,而巫女发间的白玉簪,簪头分明刻着一个小小的月牙形凹痕。
"不是巧合..."苏小柔的声音飘忽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枚簪子..."她从柜台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盒中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簪头月牙凹痕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
秦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接过铜铃的瞬间,铃身上的符文突然流转变幻,最终定格成一个古老的篆体字——"劫"。
暮色渐浓时,秦墨推开"忆往斋"的雕花木门。
街灯己经亮起,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铜铃在掌心微微发热,他突然转身,透过橱窗看见苏小柔正将白玉簪插入发髻——那个角度,那抹身影,与百年前高度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