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晨光叠影
上面记载了从开学到现在所有她见到江浸月的场景，虽然每一次都只是她在角落里偷偷的看。
也许连江浸月自己都早就忘记了开学第一天，他帮过一个戴着口罩的女生抬书，但这一幕却春风化雨般进入了少女的心间，成了一场漫长的暗恋。
“真好啊，终于和他说上话了呢！
最喜欢下雨天了！”
日记本被再次合上，林疏桐也进入了梦乡。
早读课的***还没响，林疏桐就闻到了槐花蒸糕的甜香。
她抱着洗净的牛仔外套站在美术班后门，晨风掀起窗帘一角，露出江浸月趴在课桌上补眠的背影。
他卫衣帽子罩住脑袋，右手还虚握着炭笔，速写本上画着半只打瞌睡的麻雀。
"同学找谁？
"抱着一摞颜料管的圆脸女生凑过来，目光在她手中的外套转了个圈，"哦~浸月的外套呀。
"林疏桐还没开口，教室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江浸月惊醒时碰翻了洗笔筒，靛蓝的颜料泼在白色球鞋上，像绽开一朵勿忘我。
"我、我去洗毛巾！
"他同手同脚地撞开椅子，却在过道被颜料管绊了个趔趄。
林疏桐看见他后颈漫开薄红，连发梢都透着窘迫。
天台晾衣绳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江浸月埋头搓洗球鞋上的颜料，泡沫堆成蓝色云朵。
林疏桐靠在生锈的铁艺栏杆上，发现他卫衣领子翻折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后颈。
"其实不用洗的。
"她递过纸巾，"美术生的鞋不都这样？
""不...不一样。
"江浸月接过纸巾时指尖发颤，"这是要穿着去见重要..."他突然咬住下唇，耳尖泛起晨露般的粉色。
林疏桐假装没听见他漏掉的尾音，转头去看围墙外的早市。
卖蒸糕的老伯掀开竹笼，白茫茫的雾气漫过紫藤花架，将少年的侧脸晕染成水彩画。
"吃早饭了吗？
"江浸月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保温盒，"我...我多带了份三明治。
"透明餐盒里躺着歪歪扭扭的鸡蛋卷，边缘焦黄的火腿片拼成笑脸。
林疏桐咬下第一口时就知道他撒谎了——蛋黄凝固得恰到好处，分明是掐着时间现做的。
西芹碎混着蛋黄酱的清香在舌尖漫开，她忽然注意到保温盒盖内侧贴着的便签，上面画着只偷吃松果的松鼠。
"画的是你。
"江浸月突然说。
见林疏桐挑眉，他慌忙指向教学楼，"上周三早读课，你在花坛喂过它。
"林疏桐想起那天确实有只松鼠接走了她的核桃。
她摩挲着便签上的小松鼠："为什么画这个？
""因为..."江浸月用沾着泡沫的手指在空中画圈，"你当时笑得比槐花还甜。
"晨光突然变得滚烫。
林疏桐低头喝他递来的豆浆，尝到蜂蜜混着桂花碎的甜。
风掠过晾晒的牛仔外套，洗衣液的味道和江浸月身上的松木香如出一辙。
课间操时又落起太阳雨。
林疏桐在解散的人群中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转身时正撞见江浸月举着速写本挡雨。
他刘海沾了水珠，在阳光下像撒了把碎钻。
"顺路。
"他指指物理实验室的方向，"我去那边写生。
"可美术楼明明在相反方向。
林疏桐没拆穿他，任由素描纸在头顶沙沙作响。
路过光荣榜时，江浸月突然停住脚步。
他的速写本被雨水泡软，首页粘着的香樟叶书签正贴在她竞赛获奖的照片上。
"叶子..."他伸手要取，林疏桐却先一步按住书签。
交叠的指尖下，矿物颜料绘制的月牙硌着掌心，与两人虎口的疤痕严丝合缝。
广播里正在播放失物招领，某个粗心的同学弄丢了素描本。
江浸月突然说："其实我昨天少画了一张。
""什么？
""暴雨里旋转的裙摆。
"他镜片蒙着水雾，"像振翅的蓝闪蝶。
"林疏桐这才发现自己校服裙沾了泥点。
她刚要擦拭，江浸月己经蹲下身。
少年温热的呼吸拂过小腿，他用手帕轻轻擦拭水渍的动作，像在修复珍贵的油画。
"别动。
"他仰起脸时，雨珠正顺着喉结滑进衣领，"颜料渍遇水会晕开。
"林疏桐攥紧书包带。
她突然希望去实验室的路再长些，长到能数清他睫毛上停驻的雨滴。
午休时的食堂总是喧闹。
林疏桐刚找到座位，餐盘就被人轻轻推过来——番茄炒蛋堆成小山，青椒全部被挑走，连蒸鱼的柠檬片都摆成月牙形状。
"好巧。
"江浸月端着同样的餐盘坐下，卫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淡青的血管，"我正好不吃青椒。
"林疏桐看着被他偷偷倒进自己盘里的西兰花，突然用筷子尖戳了戳他的餐盘："美术生都这么挑食？
""只有画不出满意作品的时候。
"江浸月把胡萝卜雕成小花，"比如现在。
"他指尖推过来张餐巾纸，上面用番茄酱画着她低头吃饭的侧影。
林疏桐发现画里的自己戴着香樟叶发卡。
她伸手摸向发间，竟真的触到片光滑的叶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别上去的，叶脉间还凝着金粉。
"矿物颜料遇热会变色。
"江浸月突然起身，"下午要是出太阳..."他逃跑时碰翻的豆浆杯在桌面洇开奶白色的涟漪，像幅未完成的水墨。
放学的值日时分，夕阳把走廊染成蜜色。
林疏桐擦到第三扇窗时，看见江浸月抱着画板在香樟树下徘徊。
他每隔五秒抬头望一次二楼窗口，帆布鞋尖碾着满地碎光。
"在等灵感？
"她推开窗户。
江浸月吓得差点摔了调色盘。
他支支吾吾半天，突然举起画板："能...能借下玻璃水吗？
我忘带洗笔水了。
"林疏桐看着画板上未干的晚霞，突然把半瓶矿泉水倒进窗台的多肉盆栽。
玻璃瓶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虹，她将空瓶抛给他："接好。
"江浸月手忙脚乱地接住瓶子，指尖染上她握过的温度。
当他仰头喝下最后一口水时，突然发现瓶底用油性笔画着个小月亮，旁边标注着明天的天气预报。
暮色渐浓时，林疏桐在空瓶里插了支粉笔。
转身时看见值日表上被谁用彩色粉笔画满香樟叶，每片叶脉都通往她名字的缩写。
晚风送来画室的松节油香，她摸了摸发间的叶脉发卡，突然期待起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