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遗忘的灵膳堂
"灵膳堂" 三个鎏金大字被藤蔓啃噬得残缺不全，"膳" 字右下角的 "火" 部只剩半道焦痕 —— 那是百年前丹道一脉为羞辱食修，用三昧真火灼烧的印记。
引路的杂役弟子踢开脚边空酒坛，瓮声瓮气道："自百年前姜师叔祖陨落后，膳堂法器全被收归丹鼎峰。
" 他晃了晃生锈的钥匙，铁环碰撞声惊飞檐角寒鸦，"如今轮值的外门弟子只能用炼丹炉煮饭，上个月李师弟把《灵谷烹制纲要》当《丹火诀》练，差点把灶台炸成废墟。
"门缝里钻出的野薄荷缠着她裙角，带着股陈腐的药香。
推开门的刹那，姜小糯被眼前景象震住了：七座炼丹炉歪倒在廊下，炉口卡着烧火棍，炉身刻满 "离火阵" 符文 —— 难怪煮饭会焦糊，这些修士竟在用炼金丹的猛火熬粥。
东墙塌了半截，露出后面杂草丛生的灵田，田里倒伏的灵谷泛着灰败，像被抽干了灵气的尸体。
"姜师姐有所不知，" 满脸烟灰的胖子拎着半焦的铜锅冲出来，锅底糊着的黑色物质还在滋滋冒油，"三个月前丹鼎峰送来新炉，说改良了火候控制 —— 结果第三炉就把糯米烧成了碳晶，卡在丹炉里抠都抠不出来！
"姜小糯弯腰捡起灶台边的竹简，《灵谷烹制纲要》的字迹被油渍糊得难以辨认。
指尖触到泛黄纸页时，藤蔓突然亮起微光，她 "看" 见竹简夹层里藏着半幅阵图：七星灶台对应北斗方位，每个灶眼刻着 "甜酸苦辣咸鲜香"—— 正是食修一脉的 "五味调和阵"。
"食材在耳房，不过..." 杂役弟子欲言又止，目光扫过破漏的窗棂，"三年前药王谷送来的赈济粮，被丹道修士下了蚀灵咒，吃坏过十二个弟子的丹田。
"耳房的门锁结着薄霜，藤蔓刚触到锁孔，木门就 "吱呀" 裂开条缝。
腐坏的米腥味扑面而来，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松烟香勾着鼻尖 —— 像前世在徽州见过的老灶，柴火焖饭时混着松针的香气。
堆积如山的麻袋表面凝着水珠，在昏暗光线下像挂满泪痕，姜小糯解开袋口，指尖捻起几粒发灰的粳米：谷壳上爬满细密的黑线，正是蚀灵咒的痕迹。
"这是陈放三年的 哭稻 ，" 白须老者不知何时拄着药杵站在身后，腰间玉牌刻着 "药膳" 二字，却布满裂纹，"当年姜师叔祖用 乾坤逆转阵 酿酒化咒，可惜阵法残页被丹鼎峰抢走了。
"老者话音未落，藤蔓突然缠住墙角的陶瓮。
掀开瓮盖的瞬间，姜小糯瞳孔骤缩：瓮底沉着层琥珀色结晶，边缘泛着七彩光晕 —— 是未被污染的崖蜜，更神奇的是，蜜层里竟封存着半片焦黑的稻壳，稻壳上刻着个残缺的 "膳" 字。
"劳烦取些山泉水，再找七个腌菜坛子。
" 她解开发带束起衣袖，腕间玉坠碰到瓮沿，发出清越的共鸣，"蚀灵咒遇水则凝，用火则爆，但若是用蜜引稻灵..."胖子惊得铜锅落地："师姐！
上个月有人用崖蜜炼丹，炸了半座观星台！
"姜小糯轻笑，指尖掠过稻壳上的残字："不是炼丹，是酿酒。
食修一脉讲究 以灵引灵 ，当年姜师叔祖能让焦饭引动雷云，我们为何不能用陈谷酿出活水？
"正午的阳光晒得后颈发烫时，七星灶台终于飘起炊烟。
姜小糯指挥藤蔓同时翻动七口铁锅：炒青用离火阵的猛火，却在锅底垫上冰玉片降温；熬粥改用文火，却让雷火鹞幼崽喷出细碎火星保持水温 —— 这是前世熬制焦糖布丁的手法，此刻与食修阵法定完美融合。
"暴殄天物！
" 药膳长老突然从院外坠下，腰间千年人参法器正疯狂摇晃，"崖蜜当用晨露化开，文火熬制三日，你竟用猛火炒糖？
"话没说完，蒸笼掀开的刹那，老者猛地吸气。
被山泉泡发的陈米褪去灰败，在崖蜜熏蒸下泛出玉色柔光，每粒饭都裹着层薄如蝉翼的糖衣，糖衣上隐约浮现米粒大小的食符。
更神奇的是，七座歪倒的炼丹炉突然发出嗡鸣，炉身符文与灶台阵图遥相呼应，竟在庭院上空凝出迷你版北斗七星。
火灵鼠们排着队捧来松果，最前面的头领竟叼着块残缺的阵盘 —— 正是《灵谷烹制纲要》里提到的 "五谷归位阵"。
姜小糯掰下块锅巴，清脆的 "咔嚓" 声中，锅巴表面裂开细密的纹路，露出里面流动的灵脉 —— 这不是普通的锅巴，而是凝聚了谷灵的食修法器。
"此饭竟能引动木灵共鸣？
" 药膳长老的银须颤抖着，千年人参突然开出米粒大的白花，"当年师叔祖陨落前曾说，食修一脉的根本不在法器，而在...""而在烟火气。
" 姜小糯接过话头，看着藤蔓自动缠紧七个腌菜坛，将发酵中的酒曲封存，坛口溢出的酒香里，隐约能听见谷灵的轻吟，"丹道修士夺走我们的法器，却夺不走灶台的灵脉。
只要还有人认真做饭，灵膳堂就不会死。
"申时的钟声响起时，灵膳堂上空聚起七彩祥云。
三百只青瓷碗追着人跑的奇景，其实是藤蔓分餐的场面；所谓凤凰清鸣，不过是药膳长老尝到第一口饭后，本命法器参童现形的啼哭。
但没人注意到，在七星灶台的焦痕里，半幅 "乾坤逆转阵" 正在悄悄复原 —— 那是姜小糯用糖霜和谷灵重新勾勒的食修阵法。
暮色染红窗纸时，姜小糯靠在米缸上数灵石。
火灵鼠们蜷在灶膛打盹，爪子里还攥着没吃完的锅巴。
晚风送来前山弟子的对话："天权峰今日无人腹痛？
""都跑去灵膳堂讨健胃散了... 不对，他们说吃了姜师姐的饭，丹田竟有暖意，像有小灶在烧火！
"她轻笑出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裂开的陶瓮。
月光在瓮底投下奇异的纹路 —— 那是用焦灰画的阵图，中央摆着三粒晶莹的灵谷。
药膳长老临走前欲言又止的话，此刻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小丫头，你可知道，当年姜师叔祖陨落后，她的本命法器 五味锅铲 就封存在祖祠？
那铲子上刻着的，正是七星灶台的阵眼..."雷火鹞突然轻啄她耳垂，指向东墙裂缝。
那里嵌着块烧焦的木牌，半块 "膳" 字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 与她颈间玉坠、耳房瓮底的印记，还有第一章退婚时觉醒的藤蔓纹路，竟完全吻合。
夜风掠过荒芜的灵田，枯萎的灵谷突然抽出新芽。
姜小糯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复苏。
当第一缕带着饭香的炊烟升起，当第一粒被认真对待的谷灵觉醒，被遗忘百年的灵膳堂，终于等来了能重新点燃灶台的人 —— 而她的食修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