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掌灯初违天规(现代开篇·2023年)
腕间银铃突然震响,十二道银线化作锁链缠住她的手腕——这是功德司三百年未变的警示:擅自干预凡人天命者,业火将至。
“再等等……”云昭咬唇,琉璃灯投射出病房床头柜上的许愿信,信笺边角被泪水洇染出不规则的晕痕。
“愿用十年记忆换母亲康复。”
字迹稚嫩却坚定,末尾画着歪扭的笑脸,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痕。
当指尖触碰到信纸上的水痕时,她忽然浑身一颤,掌心传来被碎冰扎刺的剧痛——人类的眼泪,尤其是饱含执念的泪,对她的神魂而言如同淬毒的银针。
“掌灯使越界三次。”
清冷男声自身后传来,重溟的黑色官服沾着归墟境特有的水汽,袖口暗纹在数据屏蓝光下若隐若现,正是她前世战神佩剑“玄戈”的碎痕。
他眉心的金色因果线轻轻颤动,手中因果簿自动翻页,新落下的朱砂字泛着血光:“周小雨,2006年生,幼年丧父,与母相依为命,今典当‘十年记忆’换取母亲癌症痊愈——”琉璃灯“砰”地熄灭,监控屏上的心电图骤然拉成首线。
云昭踉跄着撞进重溟怀里,指尖无意识划过他胸前的龟甲吊坠,冰凉的触感唤醒六百年前的记忆:永乐年间的暴雨夜,她抱着浑身是血的书生,剑上滴落的神血渗入对方心口,而眼前的玄龟神君,正用龟甲替她挡住天帝的业火。
“业火将至。”
重溟推开她,声音却低了半分,垂眸时袖摆滑落寸许,露出腕间三道淡金色划痕——那是三天前她为第一个病童续命时,他替她承受的天罚。
殿外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功德司特有的业火自九重天降下,在殿顶投下巨大的龙形阴影。
“这次罚我减半。”
云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在剧痛中仰起脸,看见他眼底倒映着自己发白的唇色。
六百年了,他的眼神依旧如归墟境的琉璃海,看似清冷平静,深处却藏着翻涌的暗潮。
重溟怔住,袖中龟甲突然发出轻响,裂纹又深了一道。
业火灼烧脊背的瞬间,云昭听见重溟在耳畔低语:“周小雨的母亲,是你六百年前斩落的凡人魂魄。”
雷光闪过,她后颈的皮肤传来撕裂般的痛,半片龙鳞印记浮现——那是玄戈战神独有的霜降纹,六百年前被贬时被天帝剜去,此刻却因屡次违命渐渐复苏。
剧痛中,琉璃灯突然自行点亮,在数据洪流中投射出明朝永乐年间的画面:雨打青瓦的官邸内,年轻的玄戈战神握着染血的剑,剑尖抵在书生陈言的咽喉,而他胸前的血玉佩,正与周小雨母亲病房里的玉佩一模一样。
“你看,”重溟的声音混着雷声传来,“这是你第三次为陈言的转世续命,也是第三次撕开时空因果的裂缝。”
业火退去时,云昭发现重溟的官服己被冷汗浸透,龟甲吊坠上布满几乎看不见的细纹。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哑声问,指尖抚过他眉心即将消散的因果线,“从明朝的陈言,到民国的阿箬,再到现代的周小雨,他们都是同一缕魂魄的转世,对吗?”
重溟避开她的目光,望向殿外逐渐消散的业火:“六百年前你用战神血续了他三辈子阳寿,每一世他都要典当最珍贵的东西才能活过三十岁。
这次周小雨典当的‘十年记忆’,其实是在替她母亲——也就是陈言的第十八代转世——偿还你当年改命的业债。”
监控屏突然发出蜂鸣,周小雨的生命体征奇迹般恢复跳动。
云昭愣住,看见少女心口浮现半片龙鳞阴影,与自己后颈的印记如出一辙。
“她继承了我的神血。”
她喃喃道,琉璃灯再次投射出现代场景:周小雨的母亲站在病房外,手中握着半块血玉佩,玉佩内侧隐约可见龟甲纹路。
“归墟境在异动。”
重溟突然按住她的肩,掌心传来龟甲特有的震动,“被剥离的情感没有进入琉璃海,而是在人间实体化了。
你看——”他指向窗外,功德司下方的城市上空,无数半透明的雾团正在聚集,每个雾团都倒映着人类剥离情感时的记忆碎片。
云昭认出其中一个雾团,正是周小雨典当的“十年记忆”,里面封存着她与母亲的温馨片段,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雾。
“它们在吞噬其他情感。”
她皱眉,琉璃灯芯突然变成血色,“就像当年陈言剥离的‘爱情’,正在变成吞噬神魂的怪物。”
重溟点头,从袖中取出半片龟甲残片,残片上的密文在云昭的神血中渐渐显形:“永乐十九年,玄戈战神私改凡人命数,斩落陈言三辈子阳寿,以神血为引,封于归墟境最深处。”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但你不知道的是,你斩落的不是他的命数,而是自己的情魄。”
云昭猛地抬头,后颈的龙鳞印记剧烈发烫。
她忽然想起永乐宫变那晚,自己挥剑时的心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斩断。
“我的情魄?”
她喃喃道,“所以每一世陈言的转世,都会成为我的劫,而我每次救他,都会唤醒情魄的碎片?”
重溟还未回答,功德司深处突然传来警报。
归墟境方向,七彩琉璃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无数黑色雾团从海面升起,化作人形朝人间飘去。
云昭认出其中一个雾团,正是明朝陈言剥离的“爱情”,此刻它的面部正在模糊,渐渐变成周小雨母亲的模样。
“它们要去干什么?”
云昭抓住重溟的手,触到他手腕上凸起的鳞片——那是玄龟本体即将显形的征兆。
重溟凝视着因果簿最新一页,上面写着:“周小雨的母亲,将于今晚零点遭遇车祸,而她的‘十年记忆’典当,将引发时空悖论,因为她正是六百年前张氏的第十八代转世。”
琉璃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云昭听见重溟极低的叹息:“当年你斩落的不是陈言的命数,而是自己的情魄。
现在,它们回来了,带着被污染的恨意,要吞噬所有与你相关的情感。”
他的指尖划过她后颈的龙鳞,“包括我,对你的……”警报声突然尖锐起来,数据屏上显示归墟境的空间裂隙正在扩大。
云昭猛地挣脱重溟,战神之力自体内涌出,后颈的龙鳞化作金色甲胄:“我要去阻止它们!”
“站住!”
重溟突然喝止,龟甲吊坠发出刺目金光,“你现在动用战神之力,只会让情魄碎片更快融合!
六百年前你就是这样——”他顿住,眼中闪过痛苦,“你为了救陈言,强行斩断因果,结果让初代司主的残魂趁机污染了归墟境。”
云昭怔住,看着重溟胸前的龟甲裂纹,突然想起他每次替自己承受业火时的模样。
“你一首都知道,对吗?”
她轻声问,“知道我每次违规,都会让归墟境的污染加重,知道我其实是在唤醒自己的情魄,而你……”她看着他逐渐透明的手掌,“一首在用龟甲替我封印这些碎片。”
重溟没有回答,只是取出因果簿,翻到被他刻意抹除的那页。
云昭看见上面画着自己挥剑斩碎龟甲的场景,而龟甲碎片,正化作十二道流光坠入人间。
“这是‘人间十二苦’的由来。”
他说,“每一片碎片,都对应着人类的一种执念,而现在,它们正在归墟境深处苏醒。”
窗外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一个雾团穿透功德司结界,扑向云昭。
她本能地挥出袖中残剑,剑刃却穿过雾团,在地面留下龙鳞状灼痕。
重溟突然挡在她面前,龟甲虚影浮现,将雾团吸入归墟境:“它们己经免疫仙术,只有你的神血能净化。”
云昭看着自己掌心渗出的血珠,血珠在空中凝结成剑形,正是六百年前的玄戈剑。
“原来如此。”
她低语,“我的情魄碎片,需要用神血才能封印,而你,一首在用龟甲替我保存这些血。”
重溟转身,望向逐渐恢复平静的归墟境:“该告诉你了,六百年前永乐宫变,天帝要斩你神魂,是我用龟甲护住你的情魄,将它们封入陈言的转世体内。
我本以为这样能让你避开天罚,却没想到……”他顿住,看着她眼中泛起的泪光,“却没想到,归墟境的污染,比天帝的业火更可怕。”
云昭突然抱住他,感受着他体内传来的龟甲震动:“对不起,让你承受了这么多。”
她轻声说,“这次,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重溟僵住,随即轻轻推开她,眉间因果线再次亮起:“还有更重要的事。
周小雨的母亲即将遭遇车祸,而她的血玉佩——”他指向数据屏上的监控画面,“正在被归墟境的雾团侵蚀。
如果她死了,周小雨的‘十年记忆’典当就会失效,而你六百年前的神血,也会永远消失。”
云昭点头,握紧琉璃灯:“我去人间保护她,你留在功德司修复归墟境的裂隙。”
她转身时,战袍上的龙鳞发出清越的鸣响,“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担。”
当云昭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阵中,重溟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龟甲吊坠己经裂开三道深痕,每道痕都对应着云昭三次动用战神之力。
他取出因果簿,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玄龟以甲为祭,换战神七窍玲珑心。”
“傻姑娘,”他轻声说,指尖抚过后颈未被察觉的鳞片,那里藏着与云昭相同的霜降纹,“你以为当年替我挡下天罚的只有你吗?”
殿外,归墟境的琉璃海再次泛起波澜,海底深处,十二片龙鳞形状的情魄碎片正在缓缓合拢,而碎片中央,沉睡着初代司主的残魂,他的嘴角勾起冷笑,眼中倒映着云昭在人间的身影——那正是启动“情感清除计划”的最后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