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绣鞋留下的暗红水迹经过日光曝晒,此刻竟像干涸的血痂般皲裂翘起,边缘处隐约可见细小的气泡在蠕动。
指尖刚触到裂纹,一股刺鼻的漆味首冲脑门。
那味道像是陈年的桐油混着腐肉,熏得我踉跄后退,手肘撞翻了廊下的陶土花盆。
碎裂声惊动了檐角的铜铃,叮当乱响中,我分明听见雾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阿姊,漆要凉了......"孩童的呜咽声贴着耳廓滑过,后颈瞬间暴起鸡皮疙瘩。
我攥着从工具间翻出的生锈漆刀,循着声音望向老宅西侧被荒草淹没的月洞门——那是通往后院戏台的方向。
青砖地面上突然绽开一朵血花。
暗红色的液体从砖缝里汩汩涌出,转眼就凝成巴掌大的水渍。
第二朵、第三朵......血花沿着回廊次第绽放,如同引路的符咒般指向荒废的戏台。
腕间的外婆留下的银镯突然收紧,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昨夜遗照上那个诡异的笑。
"当啷——"漆刀突然脱手落地,刀尖不偏不倚***最新浮现的血渍中央。
褐色液体突然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出混着头发丝的泡沫。
当我强忍恶心拔出刀时,刀刃上赫然粘着半张泛黄的纸片。
是张残缺的戏票。
"青萝大戏院 民国廿三年七月初七 夜场 牡丹亭" ,票根处印着模糊的"柒排玖座"。
翻到背面时,我的呼吸停滞了——泛黄的纸面上渗出新鲜的血珠,慢慢汇成几行小楷:子时三刻漆棺开座上客来戏票突然自燃,青绿色的火苗舔舐着那些血字。
我慌忙甩开残页,却看见燃烧的灰烬在空中聚成个人形,宽袍大袖的影子朝戏台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正午的阳光陡然阴冷。
我跟着时隐时现的血渍来到后院。
荒草丛中矗立着半倾颓的戏台,褪色的楹联上还能辨认出"假笑啼中真面目 新笙歌里古衣冠"的字样。
腐朽的台板下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正是外婆手札里记载的生漆。
"啪嗒"一滴冰凉的液体砸在额头。
抬头望去,戏台顶部的描金横梁正在往下渗血,那些本该绘着八仙过海的彩画,此刻全变成了扭曲的人形。
有个倒吊的女人身影正在梁上晃动,她绣着金线的红嫁衣下摆翻卷着,露出被生漆糊住的七窍。
我想逃,双脚却像陷进漆潭般动弹不得。
腕间银镯发出刺耳的嗡鸣,戏台下的黑漆突然沸腾,数十双惨白的手掌冲破漆面。
它们抓着我的脚踝往台下拖拽,腐臭味扑面而来,我看见漆泥里沉浮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
"锵——"怀里的翡翠断簪突然发出清鸣。
那些鬼手触电般缩回漆中,倒吊的女影发出凄厉的尖啸。
趁着这个间隙,我连滚带爬地逃回前院,身后传来木板爆裂的巨响——戏台中央塌陷出一个漆黑的窟窿,像张择人而噬的嘴。
傍晚清点物品时,我发现晨间穿的布鞋底沾着黏稠的黑漆。
更诡异的是,鞋柜深处整整齐齐摆着三十六双绣花鞋,每双鞋尖都缀着染血的并蒂莲。
子夜时分,我被窸窣声惊醒。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地板上蜿蜒着数十道新鲜的血渍,这些痕迹从门缝钻进屋内,最终汇聚在梳妆台前。
菱花镜里缓缓浮现出戏台的景象,那个倒吊的红衣女人正对着镜子梳头,翡翠簪子插在她淌血的发髻间。
当我摸向枕边的断簪时,镜中女人突然转头微笑。
她的嘴被生漆封住,眼角却淌下两行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