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甲倚在斑驳的木门前,望着隔壁陈平安家升起的袅袅炊烟,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坠 —— 那是原主母亲留给他的遗物,雕着半朵残缺的莲花,此刻正贴着他的掌心发烫。
三天前,他还在 21 世纪的出租屋里熬夜追更《剑来》,再睁眼时,就己经躺在这张散发着霉味的竹床上,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是中土神州南婆娑洲陆家的旁支子弟,父亲早逝,母亲两年前病逝,留下他和年逾古稀的祖父相依为命。
三个月前,祖父带着他投靠在骊珠洞天当差的远亲,才得以在这泥瓶巷最末的破屋里落脚。
“骊珠洞天…… 陈平安…… 泥瓶巷……” 陆仁甲低声呢喃,喉间泛起苦涩。
作为资深书迷,他自然知道这里是《剑来》世界的起点,那个每天搬砖的少年未来会成为名震天下的隐官,而整个洞天不过是诸神棋盘上的一粒棋子,终将在数年之后崩塌。
但此刻涌在他脑海里的,不是对剧情的兴奋,而是刺骨的寒意。
原主的记忆告诉他,三天前他不慎从屋顶跌落,摔破了头,而真正的 “陆仁甲” 早己在那时咽了气,如今占据这副身躯的,是来自千年后的一缕游魂。
“所以,我穿越了。”
陆仁甲低头看着自己少年人的手掌,指腹上还留着帮祖父劈柴时磨出的薄茧,“但不是主角,甚至不是原著里的角色 —— 只是个连名字都没出现过的路人甲。”
他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中混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
作为旁观者,他本可以像书中写的那样,静静看着陈平安一步步崛起,看着小镇少年们各自走向命运的分岔路。
但当他想起原主记忆里陈平安蹲在巷口修补渔网的身影,想起那个总是穿着打补丁青衫的少年眼底的坚韧,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钝痛。
“至少…… 可以让一些悲剧不要发生。”
陆仁甲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
他记得原著中陈平安的父亲陈全会在半年后摔碎本命瓷,被幕后黑手追杀致死,而陈平安将因此踏上修行路,却也从此背负起沉重的因果。
“但我能做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没有强大的背景,没有深厚的修为,甚至连原主的资质都只是平庸 —— 陆家的 “搬山术” 他只学了个皮毛,连最基础的吐纳法都运转不畅。
若贸然干预,只会像蝴蝶扇动翅膀,引发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
巷口传来脚步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背着竹篓走来,看见陆仁甲便笑着颔首:“仁甲今日身子好些了?
你祖父去工坊帮工了,晌午我让平安给你带碗热粥。”
是杨老头,镇上的老篾匠,也是骊珠洞天里隐藏的大能之一。
陆仁甲忙不迭行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老人腰间的酒葫芦上 —— 那是日后会被陈平安买下的宝贝,此刻却只是个普通的青竹葫芦。
“谢杨伯。”
陆仁甲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复杂。
他知道杨老头的真实身份,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像普通少年般拘谨地应着。
首到老人转身离开,他才敢抬头望向隔壁,正看见陈平安抱着一捆柴禾走来,青衫下摆沾满泥点,却洗得发白。
西目相对的瞬间,陆仁甲心脏猛地一跳。
那个在书中无数次被描写的少年,此刻正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唇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陆兄弟可好些了?
我娘熬了菜粥,一会给你送过来。”
“别…… 不用麻烦!”
陆仁甲慌忙摆手,想起原著中陈平安一家的艰辛,喉咙突然发紧。
他清楚地记得,这个少年此刻的善意,日后会成为支撑他走过万水千山的光,而他的母亲陈淑,将在不久后因本命瓷破碎而重病缠身。
“不麻烦的。”
陈平安将柴禾堆在门口,拍了拍手,“我娘说,邻里间就该互相照应。
你祖父年纪大了,你又病了这些天,总得吃些热乎的。”
看着少年转身走进家门,陆仁甲靠在门框上,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矛盾:他想当一个旁观者,却又忍不住被这人间烟火气灼伤。
原主的记忆告诉他,陆家在小镇上并无根基,若不是陈平安一家时常照拂,祖孙俩怕是连冬日的炭火都凑不齐。
“或许,稍微改变一点……” 他摸着胸前的玉坠,忽然想起书中关于 “本命瓷” 的设定。
每个小镇居民的命运都被封印在瓷瓶里,而陈平安的瓷瓶,此刻应该还藏在床头的木匣里。
若他能提前警示陈养晦,或许能避免那场致命的追杀?
但随即他又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原著中陈全的死是关键节点,若他贸然介入,只会让幕后黑手提前注意到陈平安,甚至牵连到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自己的行为会对 “天道” 产生怎样的影响 ——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任何违背命运轨迹的举动,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暮色渐浓时,陈平安的母亲陈淑端着陶碗来了。
热粥的香气混着野山菜的清苦,让陆仁甲想起自己前世母亲熬的粥。
他垂眸谢过,指尖触到陶碗边缘的裂纹,突然想起这只碗日后会被陈平安小心修补,成为他随身携带的物件之一。
“慢些喝,别烫着。”
陈淑笑着叮嘱,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银光,“你祖父总说要攒钱给你置田,依我看啊,不如让你跟着平安学做买卖,好歹是门手艺……”陆仁甲低头喝粥,听着这些家长里短,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在原著中,这些温馨的场景都将被残酷的命运碾碎,而他此刻却能亲身感受这份温暖,就像捧着一团随时会熄灭的火,明知结局却忍不住贪恋掌心的温度。
夜深人静时,他坐在窗前,借着月光翻开原主的笔记本。
泛黄的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 “搬山术入门”,还有几幅临摹的符箓图谱。
他试着运转体内的灵气,却只觉丹田处一片晦涩,仿佛有层无形的屏障阻挡着。
“资质平庸,果然是路人甲的设定。”
陆仁甲自嘲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
树影摇曳间,他忽然看见一道白影掠过墙头,带着转瞬即逝的祥瑞之气 —— 那是神诰宗的白鹿,日后会成为贺小凉的坐骑,而此刻,应该是贺小凉初入洞天的前夜。
“贺小凉……”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书中那个清冷的女修士,最终会成为神诰宗的道子。
她又因陆沉的原因,最终与陈平安绑定孽缘。
但是明日白鹿会驮着贺小凉降落在小镇外的山坡上,而杨老头会在那里等着她。
“第一步,是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陆仁甲吹熄烛火,躺回吱呀作响的木床,“然后,或许可以试着做一个不那么冷漠的旁观者 —— 至少,让陈平安的母亲能多活些日子,让顾璨的悲剧来得晚一点……”窗外的雨声渐渐歇了,泥瓶巷陷入寂静。
陆仁甲摸着胸前的玉坠,忽然想起原著中陈平安说过的话:“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此刻的他,或许成不了拯救世界的英雄,但至少可以成为某个少年生命里,多撑一会儿的伞。
这一晚,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骊珠洞天的上空,看着无数光点闪烁如星,其中最明亮的那一颗,正朝着他所在的泥瓶巷缓缓靠近。
而他自己的光点,原本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此刻却与那颗星子产生了微妙的共鸣,仿佛命运的丝线,正悄然编织新的轨迹。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墙头时,陆仁甲起身推开木门。
隔壁传来陈平安劈柴的声音,“咚咚” 的响声里带着韵律,像是这个世界最朴实的心跳。
他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忽然发现掌心的玉坠上,那半朵莲花的纹路似乎清晰了几分,仿佛在昭示着,这个穿越者的故事,正从泥瓶巷的青石板上,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