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甲伏在半人高的灌木丛后,指尖掐着陆家 “敛息术” 的法诀,目不转睛地望着峰顶那道踏云而至的白影。
白鹿踏雾而来,鬃毛间流转着细碎的金光,西蹄掠过处,枯黄的野草竟在瞬间泛起新芽。
“神诰宗的祥瑞白鹿……” 他屏住呼吸,看着骑在鹿背的少女 —— 月白道袍绣着暗金云纹,腰间悬着半尺长的玉坠,正是原著中能斩赤龙的压胜之物。
贺小凉垂眸俯瞰小镇,眉梢微蹙,似在感应洞天内的灵气脉络。
山脚下传来竹篾相撞的脆响,杨老头背着竹篓拾级而上,腰间酒葫芦随着步伐轻晃。
他抬头望向峰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小娘子驾临小镇,可是来寻老朽讨酒喝的?”
贺小凉勒住鹿缰,声音清冷如泉说道:“神诰宗奉命取回压胜之物,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白鹿仰首长鸣,山间云雾应声聚成华盖,将少女身影托得更高。
陆仁甲攥紧袖口,掌心全是冷汗。
他记得原著中杨老头会故意刁难贺小凉,逼她展露 “斩赤龙” 的机缘,此刻正到了关键节点。
只见杨老头晃了晃酒葫芦:“压胜之物?
小镇上的破铜烂铁可多了,小娘子不妨说说,要寻的是哪般模样的?”
贺小凉指尖轻点玉坠,一道赤光闪过,映得峰巅岩石如血:“三百年前,某位剑修斩赤龙于溪涧,龙血渗入地脉,化出这方洞天。
前辈腰间酒葫芦,可是装着赤龙逆鳞所化的‘点睛酒’?”
杨老头突然放声大笑,浑浊的眼睛瞬间清明:“好个神诰宗的小丫头,竟能看出赤龙残韵。
不过这压胜之物嘛……” 他抬手抛起酒葫芦,葫芦口喷出一道赤霞,在空中凝成蜿蜒龙形,“需得有缘人方能取走。”
贺小凉眼中泛起锐意,玉坠化作三尺青锋,剑身上浮出金色道纹:“神诰宗代天监道,当斩世间不平。”
话音未落,青锋己斩向赤霞龙首,剑气过处,云雾炸裂如雷,惊起山雀无数。
陆仁甲看得心惊,这便是原著中 “斩赤龙” 的伏笔 —— 贺小凉此刻斩的虽非真龙,却暗合天道机缘,日后将以此剑意斩落赤龙残魂。
他悄悄摸出怀中的玉坠,半朵莲花纹路竟在共鸣中微微发烫,似在呼应峰顶的祥瑞之气。
赤霞龙首被斩落的瞬间,杨老头的酒葫芦 “当啷” 落地,滚到陆仁甲藏身的灌木丛旁。
陆仁甲刚要伸手去捡,忽觉头顶传来森冷的剑意,抬眼便见贺小凉不知何时己落在十步外,白鹿正低头盯着他,眸中金光流转。
“你是谁?”
少女的剑尖指向陆仁甲咽喉,道袍上的云纹无风自动,“为何在此窥视?”
陆仁甲不敢首视她的眼睛,低头盯着自己沾满草屑的布鞋:“回仙子的话,小人是镇上的樵夫,晨起上山打柴,不曾想撞见仙人……” 他刻意让声音发颤,指尖却在袖中画了个 “乱神 符 ”—— 这是陆家祖传的小术法,能混淆低阶修士的感知。
贺小凉皱眉逼近,玉坠泛起微光:“不对,你的气息……” 她忽然伸手扣住他手腕,灵力如冰水般涌入经脉,“没有修炼过神诰宗术法,却有道家真气流转,你究竟是何方修士?”
陆仁甲心中警铃大作,知道 “敛息术” 即将被识破,突然瞥见山脚下腾起炊烟 —— 是泥瓶巷方向的陈平安家。
陆仁甲急中生智,指向山脚下说:“仙子看,那里有户人家的烟囱在冒黑烟,怕是失火了!”
贺小凉下意识转头,陆仁甲趁机挣脱她的手,跌跌撞撞往山下跑,怀中的玉坠却在慌乱中掉落在地。
贺小凉目光扫过玉坠上的半朵莲花,瞳孔微缩 —— 那是与赤龙残韵隐隐共鸣的纹路,绝非普通凡物。
“站住!”
她正要追上去,杨老头却笑着捡起酒葫芦说:“小娘子莫要为难凡人,这压胜之物嘛,本就是要等有缘人。”
他晃了晃葫芦,赤霞重新归入其中,“你且随老朽回镇,喝碗粗茶,再谈取物之事。”
贺小凉盯着陆仁甲消失的方向,指尖摩挲着玉坠,总觉得那少年眼中闪过的精光,不似普通樵夫该有。
白鹿忽然低鸣,用鹿角蹭了蹭她的掌心,祥瑞之气包裹住她的指尖,却冲不散她心中的疑惑。
山路上,陆仁甲躲在巨石后,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摸了***前,发现玉坠遗失,冷汗顿时浸透后背 —— 那是原主母亲的遗物,更是陆家旁支的身份象征,若被贺小凉对玉佩探究,定会暴露他并非普通镇民。
“罢了,正好借此让她注意到陆家。”
他咬了咬牙,想起原著中贺小凉曾因压胜之物与杨老头周旋月余,而自己的出现,或许能加速这个过程。
只是刚才对视时,少女眼中的锐意与清冷,比书中描写更令人心惊,仿佛连灵魂都要被看透。
回到泥瓶巷时,陈平安正在巷口修补渔网,见他气喘吁吁,递来半块硬饼:“陆兄弟去山上了?
我娘说晌午煮了野菜粥,一会来家里吃。”
陆仁甲接过硬饼,忽然注意到陈平安手腕上缠着的布条 —— 那是他昨日特意送的 “护身符”,虽无灵力,却能让杀手暂时混淆气息。
他忽然想起,明日就是陈养晦碎瓷的日子,而贺小凉的出现,或许能成为变数。
暮色降临前,彩衣镇传来流言:有仙人骑着白鹿降临,停在杨老头的篾匠铺前。
陆仁甲混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见贺小凉站在铺门前,月白道袍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白鹿乖乖地伏在她脚边,引得孩童们纷纷驻足。
“小娘子可是要买篾器?”
杨老头端着粗陶碗,碗里盛着新煮的麦粥,“老朽这铺子虽破,却能编出天下最结实的筐子。”
贺小凉盯着他浑浊的眼睛,忽然轻笑道:“前辈何必装糊涂,压胜之物既与赤龙有关,自然藏在这小镇最‘脏’之处 —— 正阳山的腌臢手段,不就藏在溪涧下游的淤泥里么?”
人群中响起抽气声,陆仁甲心中暗惊:原著中贺小凉是在三日后才识破赤龙残韵藏于溪涧,如今却因他的出现提前察觉,这蝴蝶效应不知会引发何种变故。
杨老头忽然正色,压低声音:“小娘子既然知道赤龙之事,应当知道这洞天即将崩坏。
那少年……” 他意味深长地瞥向人群中的陆仁甲,“身上有不属于此世的气息,你若想取压胜之物,或许该先与他聊聊。”
贺小凉转身,目光精准地落在陆仁甲身上。
少年慌忙低头,却听见她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明日卯时,溪涧下游。
你若能解释清楚玉坠来历,或许我可以免你窥视之罪。”
人群发出窃窃私语,陆仁甲捏紧袖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的说道:“小人…… 小人明日必到。”
他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贺小凉的目光如剑,仿佛要在他背上剜出两个窟窿。
是夜,陆仁甲在日记本上匆匆写下:“贺小凉提前一日识破赤龙藏处,杨老头暗示她注意我。
明日溪涧之约,必须坦白部分身份,以‘陆家旁支懂得压胜之术’为由,换取她的初步信任。
切记,不可提及穿越之事,但可透露‘能看见祥瑞之气’—— 毕竟,白鹿认主在即,她需要帮手。”
窗外,白鹿的鸣叫声隐隐传来,惊起栖鸟无数。
陆仁甲摸着空荡荡的胸口,想起母亲的玉坠此刻或许正躺在贺小凉的袖中,忽然轻笑道:“从玉坠落地的那一刻起,这因果便缠上了。
也好,总比当一辈子旁观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