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惊澜转身,看到主宅废墟前,一个浑身是灰的小男孩正疯狂挣扎着要往火场里冲。
五岁的顾沉舟脸上全是泪痕,他稚嫩的嗓音己经嘶哑,却还在一声声喊着,像只被剜去心脏的幼兽。
"放开我!
白昙你放开我!
妈妈还在里面!
"十六岁的白昙死死抱着他的腰,"小少爷..."跪在他身前:"不能去!
"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住男孩的视线,可顾沉舟固执地偏着头,目光穿过她的肩膀,死死盯着那片仍在冒烟的废墟。
"妈妈最怕黑了,我得和妈妈一起。
"白昙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记得三个小时前,小少爷神秘兮兮地拉着她溜出后门,说要给夫人一个惊喜。
他们穿过三条街去取那枚定制风铃时,男孩眼里还跳动着雀跃的光。
现在那束光死了。
慕惊澜大步冲过去,顾沉舟抬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骤然迸出光亮,像是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慕叔叔!”
他扑过去,手指死死攥住慕惊澜的风衣下摆,泪水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求求你救救妈妈...她今天穿了白裙子...很容易看见的..."慕惊澜单膝跪地,扣住男孩的肩膀。
顾沉舟的手在抖,指甲缝里全是黑灰。
“别怕,别怕,叔叔来了。”
“白昙!”
他嗓音低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火起时我们不在宅子里。
"白昙哽咽着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今天……是夫人的生日。
少爷想给夫人个惊喜,偷偷订了风铃……”她的睫毛颤了颤,血珠顺着脸颊滑落。
“我们傍晚去的‘海音坊’,但店没开……我联系了老板,才知道,他女儿中午发高烧,他送他女儿去医院了。”
“我们等了快一个小时……老板才赶回来。”
她的声音突然哽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她的视线转向那片废墟,“火己经烧起来了。”
顾沉舟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死死抓着慕惊澜的衣服,眼泪无声地往下砸。
白昙猛地闭上眼睛,像是要把某个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火太大了……我们进不去……”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只能看着。”
她的脚边躺着一只风铃,铜管摔得歪斜,海浪纹样的铃舌沾了土。
慕惊澜捡起它。
铃舌内侧刻着字:[给妈妈的海]他指腹摩挲过凹凸的刻痕。
顾明渊上个月还炫耀过,说他儿子偷偷攒零花钱给母亲定制礼物。
慕惊澜闭了闭眼,差一点,连这孩子也会葬身火海。
秋夜的冷风卷着灰烬在废墟上盘旋,慕惊澜的黑色风衣下摆在焦土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他刚刚安排陆歧将顾沉舟和白昙送往慕家私宅,少年临行前空洞的眼神仍烙在他眼底。
慕鸿年的手杖碾碎一地月光。
这位夜枭帮创始人此刻面色阴沉如铁,龙头杖重重杵在焦土上。
慕惊澜站在焦黑的梁柱旁,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暴虐的情绪。
他缓缓开口:“是灭门。”
程知行从阴影中走出,白手套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他蹲下身,抚过地上一道深刻的拖拽痕迹。
"帮主,大厅发现两具相对完整的焦尸。
"手下单膝跪地汇报:"是顾老帮主和保姆。
尸体周围没有汽油痕迹,但检测到TNT残留。
"顾老爷子的焦尸保持着端坐太师椅的姿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保姆死于颈骨断裂,但..."他从尸体的口腔夹出一小片锡纸:"舌下***。
"这是死士的做法…通往地下室的十二级台阶上,散落着七枚变形的弹壳。
程知行突然踉跄了一下,他在第三级台阶捡到半块烧焦的怀表,表盖里还嵌着三人少年时的合影。
"是明渊..."程知行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守在这里..."这里焦黑程度远超其他区域。
程知行用匕首刮开碳层,露出门框上七道深深的刀痕,全是自上而下的劈砍轨迹。
台阶尽头,一具呈扑倒姿态的骨骸死死卡住门框。
以身为盾最后时刻仍用身体抵住铁门...钛合金婚戒在指骨上泛着冷光。
程知行声音哽咽嘶哑:"他们往他身上泼了汽油……"他踢开一块焦木板,露出地下室的铁门:"门是从外面锁死的。
"地下室最深处。
叶晚棠的尸骨只剩一枚臼齿和半枚戒指。
"晚棠……"程知行突然暴起砸向墙壁:"他们连全尸都不留!
""地下室还发现这个。
"搜寻的手下递上半块融化的青铜令牌。
慕惊澜接过那半块青铜令牌。
令牌边缘的鹰头纹路残缺不全,但足以辨认:血鹰帮的血羽令程知行缓缓跪倒在地,白手套攥着那枚女戒。
十年前三个少年在码头结拜的场景清晰如昨:顾明渊把叶晚棠刚烤好的鱼强行塞进程知行手里,自己却被烫得首跳脚...三日后,龙渊市郊,顾家墓园。
细雨蒙蒙,黑伞如林。
顾擎苍、顾明渊和叶晚棠的衣冠冢并排而立,墓碑前摆着那对烧得变形的钛合金婚戒。
冷雨如针,刺穿铅灰色的天幕。
慕鸿年站在最前方,铁灰色的鬓角被雨水打湿。
他身后是慕惊澜、程知行和被白昙紧紧牵着的顾沉舟。
男孩披着过大的黑色丧服,怀里抱着那串未送出的风铃。
"二哥,你放心。
"慕鸿年手指抚过顾擎苍的墓碑,"这笔债,我会让他们百倍偿还。
"风声呜咽,像是亡魂的回应。
暗室里,慕鸿年将半块青铜令牌按在红木案上,血鹰帮的鹰首图腾狰狞刺目。
“查清楚了?”
他声音很轻,却让满屋手下脊背发寒。
程知行递上一份染血的情报:"血鹰帮二当家韩狰亲自带队。
他们买通了顾家保姆在蜡烛里掺了***,等所有人昏迷后,浇汽油、点火、引爆……一个活口不留。
顾家的地址是他从父亲旧部嘴里撬出来的。”
慕惊澜手指捏紧文件,纸张在他掌心皱成废团,冷笑:“为了二十年前那批钻石矿?”
“不止。”
慕鸿年指腹摩挲着,“他们想嫁祸夜枭,挑起内战。”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老人眼底的杀意。
慕鸿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己是一片森寒:"血鹰帮的老巢,摸清了?
""在旧港区的地下赌场。
""很好。
"慕鸿年冷笑,"那就让他们,连灰都不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