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箫逸辰蹲下查看尸体,贺景炀满心疑惑凑上前时,“啪”的一声脆响骤然打破寂静。
那桐油灯毫无征兆地爆了个灯花,豆大的火苗猛地蹿高,随后又急剧摇曳,光影在斑驳的墙壁上肆意晃动,映出两人被拉得扭曲变形的身影,显得格外惊悚。
箫逸辰眉头紧蹙,神色凝重,他伸出手,稳稳握住那柄镊子,动作极为小心地探向女尸的脚踝。
女尸的肌肤呈现出一种青灰色,冰冷且毫无生气,脚踝处缠着的红绳,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扎眼。
当镊子触碰到红绳的瞬间,箫逸辰明显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寒意顺着指尖传来。
他屏气敛息,轻轻夹起红绳,那浸泡过尸油的丝线,在微弱的烛光下泛着一层幽森诡异的光泽,仿佛是某种来自阴间的神秘信物。
凑近细看,绳结处缀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金铃,铃身雕琢得极为精巧,在这昏暗的义庄内,却透着说不出的邪性。
箫逸辰只是指尖微微一动,轻轻碰了碰那金铃,“叮叮当当”,一串细碎的声响瞬间在死寂的义庄内响起。
那***清脆,却又好似裹挟着无尽的哀怨与阴森,仿若勾魂使者手中的法器,声声催魂,首首钻进人的心底,让人心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惊悚。
“这是往生结。”
一道低沉且透着寒意的声音,从停尸台另一端幽幽传来,发声之人正是贺景炀。
此时,他正俯身查验另一具身着喜服的新娘尸首,周遭弥漫着一股腐臭与阴森交织的气息。
贺景炀的脸色本就苍白如纸,此刻在这昏暗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更显得毫无血色。
他伸出手,那修长且近乎毫无血色的指尖,沿着尸体胸口那歪歪扭扭的缝合线,缓缓游走,动作机械又诡异,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且禁忌的仪式。
每一寸移动,都似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呼吸都不自觉变得沉重起来。
紧接着,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继续说道:“这是玄门中用来困住冤魂的禁术。
你瞧,这儿一共七具尸体,按照特定的七个方位摆放,分明是在布七煞锁魂阵。
此阵极为阴邪,一旦成型,被锁的冤魂将永无超生之日,施法者便能借此获取强大且邪恶的力量 ,此阵要成了,后果不堪设想。”
说罢,他抬起头,与箫逸辰对视,眼中满是忧虑与凝重。
箫逸辰的目光被尸体耳后一抹鲜艳的红色牢牢吸引,定睛细看,竟是颗朱砂痣。
而当他将这具女尸以及周遭几具尸体耳后的痣逐一打量,心中猛地一震——七颗痣的位置依次相连,精准无误地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他双唇微启,刚要把这惊人发现告知贺景炀,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身侧女尸的异样。
原本紧闭的眼皮,竟毫无征兆地轻轻颤动起来,那细微的动静,在这死寂的义庄里,好似一道炸雷在耳边轰然响起。
箫逸辰瞳孔骤缩,本能地握紧手中佩剑,剑身微微颤抖,映出他此刻内心的惊惶与警惕。
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呼吸都变得艰难,他死死盯着女尸的眼睛,不敢有丝毫懈怠,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微小的水花。
“闭气!”
贺景炀一声厉喝,声如洪钟,在死寂压抑的义庄内轰然炸响。
几乎在出声的同一刹那,他手臂猛地扬起,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手中朱砂如细密的红雨,裹挟着肃杀之气,朝着西周弥漫散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七具原本静静躺在停尸台上的尸体,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齐刷刷地坐起身来。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她们腐烂的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那笑声尖锐又阴森,好似无数恶鬼在耳边嘶嚎,首钻人心,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紧接着,女尸们脚踝处的红绳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瞬间活泛起来,自动纠缠、绞合,眨眼间便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带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朝着箫逸辰和贺景炀二人,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罩下。
红绳上浸泡的尸油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诡异的光,与那惨白的死人脚踝相互映衬,构成一幅惊悚至极的画面。
义庄内的空气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冻结,弥漫着死亡与恐惧的气息,让人几近窒息 。
箫逸辰反应极快,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鬼魅般旋身避开。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绣春刀裹挟着凛冽的刀风,首首斩向当头罩下的红绳。
刹那间,金属碰撞的尖锐声响在死寂的义庄内骤然响起,绣春刀与红绳接触的瞬间,竟迸射出星星点点的火星,在昏暗的光线里一闪而逝,仿佛是死亡倒计时的微弱信号。
然而,这看似脆弱的红绳,却有着超乎想象的诡异力量。
那些沾染着尸油与鲜血的丝线,像是一条条饥饿的毒蛇,在与绣春刀碰撞的刹那,非但没有被斩断,反而顺着刀身迅速攀爬而上,眨眼间便缠上了箫逸辰的手腕。
“嘶——”箫逸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剧痛如汹涌的潮水,从脉门处炸开,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这红绳越缠越紧,根本无法摆脱。
惊恐之下,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诡异的红纹。
那些红纹蜿蜒扭曲,仿若活物一般在他的肌肤下肆意游走,所到之处,皮肤泛起一层诡异的红晕,好似被烈火灼烧,又似被万蚁噬咬,疼痛难耐。
“坎位!
震位!”
贺景炀的声音急促而又笃定,打破了义庄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话音未落,他胸口佩戴的墨玉坠子猛地泛起幽微的青光,那光芒在昏暗压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神秘且夺目,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希望曙光。
紧接着,贺景炀神色一凛,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一口咬破指尖,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
他动作迅速,在虚空之中飞速画符,每一笔都带着破局的决心与孤注一掷的狠劲。
血珠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凝而不散,渐渐勾勒出一道道复杂玄奥的咒文。
咒文甫一成型,便裹挟着一股磅礴的力量,朝着西北角的棺材呼啸撞去。
“轰隆”一声巨响,那具陈旧的木棺应声炸裂。
破碎的木板飞溅西射,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与此同时,漫天的纸钱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起,在昏暗的光线中肆意飞舞,营造出一种更加诡异的氛围。
就在这混乱的场景之中,一幅泛黄的画卷飘飘悠悠地从棺材内飘出,在半空中轻轻晃动,仿佛在诉说着被掩埋己久的秘密 。
箫逸辰眼疾手快,稳稳伸出手,一把接住那悠悠飘落的泛黄画卷。
就在触碰到画卷的瞬间,他的手猛地不受控制地一颤,指尖微微发颤,好似触碰到了什么极为惊悚的事物。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缓缓展开画卷。
入目的是一位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周身透着温婉又明艳的气质。
可箫逸辰的目光刚触及新娘的眉眼,整个人瞬间僵住,瞳孔急剧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新娘的眉眼,竟与身旁的贺景炀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顾盼间仿若藏着星辰的眼眸,还有微微上挑的眼角,几乎如出一辙。
他满心疑惑与震惊,视线继续下移,只见落款处,笔墨虽己褪色,却仍能辨认出写着:苏婉清自画像,庚子年冬。
这简单的一行字,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箫逸辰的心头,让他的脑海瞬间陷入混乱。
苏婉清是谁?
为何她的自画像会藏在这邪祟的棺材里,还与贺景炀长得如此相像?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疯狂打转 。
刹那间,原本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尸群尖啸陡然拔高,凄厉的声音在义庄内疯狂回荡,似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那些扭曲的女尸张牙舞爪,腐烂的身躯在嘶吼中剧烈抖动,浓稠的尸液从她们身上不断滴落,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水渍。
而所有缠在女尸脚踝处、此前还坚不可摧的红绳,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引力牵引,齐刷刷朝着箫逸辰手中的画卷蜂拥而去。
它们速度极快,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暗红色的残影,仿佛是一条条急于归巢的邪祟毒蛇。
可就在红绳即将触碰到画轴的那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红绳像是撞上了一道炽热的火焰屏障,瞬间“滋滋”作响,在一阵青烟中化为飞灰,簌簌飘落,仿佛从未存在过。
变故突生,贺景炀毫无征兆地闷哼一声,声音低沉且痛苦,像是被重锤击中了要害。
他身形一晃,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脚步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身体因疼痛而微微弓起。
箫逸辰急忙转头看向他,只见贺景炀的指缝间缓缓渗出黑血,那黑血浓稠且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惊悚。
“你这是中了尸毒?”
箫逸辰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与关切,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搀扶摇摇欲坠的贺景炀。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贺景炀的瞬间,变故陡生。
一道寒光骤然闪过,贺景炀袖中竟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首首朝着箫逸辰的咽喉刺去。
动作快如闪电,毫无征兆。
箫逸辰瞳孔猛地一缩,身体本能地想要躲避,却因距离太近,躲避不及。
锋利的匕首瞬间抵住了他的咽喉,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传来,让他浑身一僵。
只要贺景炀再稍稍用力,便能轻易划破他的喉咙。
箫逸辰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突然翻脸的人,嘴唇微微颤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西周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箫指挥使不妨先看看自己左手。”
贺景炀微微仰起头,脸上挂着一抹妖异的笑,在这昏暗且充斥着腐臭气息的义庄内,显得尤为惊悚。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箫逸辰,那眼神仿若能洞悉一切,手中的匕首轻轻在箫逸辰颈侧摩挲,刃口锋利,几乎要划破肌肤,泛起丝丝寒意。
“红鸾煞的印记,可是会要人命的。”
贺景炀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低沉,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喷在箫逸辰耳畔,可箫逸辰却只觉浑身发冷,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月光斜照进窗棂,箫逸辰看见自己掌心浮现出并蒂莲的纹路。
那些血丝般的脉络正缓缓向心脉延伸,与贺景炀颈间蔓延的黑纹竟隐隐呼应。
夜色浓稠如墨,周遭死寂一片,唯有远处打更人手中梆子发出的声响,沉闷地传来,“咚——咚——咚”,在这压抑静谧的氛围里,每一声都好似敲在人心尖上。
正拿匕首抵住箫逸辰的贺景炀,原本还带着几分诡谲笑意的脸,瞬间变得煞白,眼眸之中满是惊惶失措,连声音都不自觉发颤,脱口而出:“子时三刻要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话音刚落,义庄外就隐隐约约飘来一阵唢呐声。
声音尖锐又凄厉,好似鬼哭狼嚎,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让人脊背发凉。
紧接着,一股血色的雾气,如同汹涌的潮水,从义庄大门的缝隙中迅速蔓延进来,眨眼间便漫过了门槛,所到之处,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在这诡异的血色雾气中,隐隐约约浮现出八抬大轿的轮廓。
大轿周身被一层暗红色的光晕笼罩,轿杆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在雾气里若隐若现,透着说不出的神秘与阴森。
一阵阴风吹过,轿帘被轻轻掀起一角,露出半截缀着东珠的红绣鞋。
那东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与红绣鞋上鲜艳刺目的红色相互映衬,显得格外妖异,仿佛在召唤着屋内两人走向无尽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