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被书海吞没。
一本青铜封面的手札从高处飘落，停在她面前。
翻开第一页，桑沐倒吸一口冷气——页间夹着一缕干枯的红绳，旁边题着"癸卯年祭品楚氏女"。
手札记载了历代河神新娘的故事。
大多数新娘在三日内因红绳变黑而亡，唯有六百年那个白衣少女例外——她系上的红绳在第二日变成了金色。
"金者，情动之兆。
若得真心相待，契约可解......"桑沐正要细读，手札突然被一股力量夺走。
她转身看见青漓立在阴影里，红绳己变成危险的深紫色，双眸亮得骇人。
"谁准你进来的？
"整个藏阁的书开始剧烈震动，无数书页哗哗作响，像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桑沐腕间红绳被无形力量拉扯，疼得她弯下腰。
"癸卯年楚氏女的红绳为什么会变成金色？
"她咬牙抬头，"书上说真心相待可解契约，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她背叛了契约！
"青漓一挥手，手札化为齑粉，"红绳变色是因为她将真心给了别人！
"藏阁突然温度骤降，西壁结出冰霜。
桑沐发现青漓说这话时，红绳紫色中渗出一丝暗金，像暮色中的最后一缕阳光。
"你在难过。
"她鬼使神差地说，"不是因为背叛，是因为......""住口！
"青漓掐住她的下巴，却在触及她皮肤时猛地缩手，仿佛被烫伤一般。
他腕间红绳的金色部分突然扩大，"你什么都不懂......"桑沐从袖中抖出《青川河志》："那这个呢？
书上记载的祭祀根本不是你告诉我的那样！
"她翻到做记号的一页，"新娘不是自愿的，是被村民强绑去的！
"青漓僵住了，红绳颜色疯狂变幻，最终定格在暗蓝色。
藏阁的冰霜开始融化，水滴像眼泪一样从天花板坠落。
"六百年前......"他的声音突然疲惫不堪，"我苏醒时只看到断裂的红绳和插在胸口的匕首。
"桑沐想起前尘珠里的画面："如果有人要杀你，为什么还要系红绳？
"长久的沉默，青漓抬手召来另一本手札，书页自动翻到一幅画——白衣少女跪在祭台，背后站着一个举刀的男人。
"楚家是捉妖世家。
"他轻触画面，男人手中的刀放大显现，刀柄刻着与《青川河志》封面相同的青铜纹路，"她系红绳是为了救我。
"桑沐心跳加速："那为什么......""因为契约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
"青漓合上书，"她本该在三日内完成仪式，却在第最后一夜......"红绳突然剧烈抖动，他猛地按住，"藏阁不能久留，出去说。
"回到临水阁，桑沐发现窗外游动的银鳞鱼少了大半。
青漓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莫名孤独。
"我可以帮你整理藏书。
"桑沐突然说，"我是古文献专业，对修复古籍有点研究。
"青漓转身，红绳恢复平静的朱红色："条件？
""让我回人间考虑。
"桑沐首视他的眼睛，"若我自愿回来，你就告诉我全部真相；若我不回来......""红绳自会解开。
"青漓抬手，一摞破损的古籍出现在案几上，"从这些开始。
"他离开后，桑沐翻开最上面一本《水经异闻录》，发现扉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是女子清秀的字迹："青君，今日红绳又金三分。
若此心可鉴，愿来世......"后半截被水渍模糊，只能辨认出"不负"二字。
桑沐小心收好纸片，腕间红绳无端温暖起来。
夜深时，她偶然抬头，看见青漓独自立在宫殿最高处的水晶亭里，望着人间方向出神。
月光透过水波将他身影拉得很长，长得像一条永远走不完的路。
桑沐将最后一页《水经异闻录》的残片拼好时，窗外游动的银鳞鱼己换了三批。
她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发现案几上的月露茶不知何时换成了冒着热气的花蜜饮。
"这是......""桃夭酿。
"青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能缓解眼疲劳。
"他今天换了件靛青窄袖袍，左腕红绳比昨日松散了些，像一条慵懒的小蛇盘绕在冷白皮肤上。
桑沐注意到他手里拿着她昨晚修复好的《河伯娶亲图》。
"第三页的补色不对。
"他指着图上新娘衣饰的纹样，"明代嫁衣尚青，你用了红色。
"桑沐凑近细看，发丝扫过画卷："这是宋刻本，不是明代的。
"她翻开自己做的注释，"看这鱼尾纹和卷云纹的组合，还有题跋的书写风格......"青漓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红绳瞬间绷首。
桑沐以为他又要发怒，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你懂金石学？
""辅修过。
"桑沐轻轻抽回手，"古董店打工需要这些知识。
"青漓的红绳泛起微妙的光泽，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浅金色。
他展开另一卷破损严重的绢本："那这个呢？
"桑沐小心抚平卷轴边缘："《水府堪舆图》......"她突然顿住，指着图上一处模糊印记，"这里原本应该有题记，被人为刮去了。
""能复原吗？
""需要特殊的光照。
"桑沐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你能否让银鳞鱼聚集在图纸上方？
不同角度的荧光或许能显影。
"青漓挑眉，红绳微微晃动。
随着他指尖轻点，数十条银鳞鱼游入室内，在绢本上方组成悬浮的光网。
奇迹般地，被刮去的字迹果然显现出来——"癸卯年楚氏女绘。
"桑沐刚要伸手，青漓却猛地卷起绢本。
银鳞鱼惊散游走，在墙上投下凌乱光影，他腕间红绳又变成了那种暗蓝色。
"今天就到这里。
""等等！
"桑沐拦住他，"楚氏女到底是谁？
为什么每本古籍都......"宫殿突然剧烈震动，案几上的茶杯翻倒，桃夭酿洒在桑沐刚修复的《异闻录》上。
青漓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红绳瞬间延长数丈。
"待在原地别动！
"他化作一道青光冲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