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堂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真奇怪,这股劲儿居然没把那巨大的天空穹顶震碎,让大家置身于繁星之间。
一年级新生们排好队,脸上挂着紧绷的笑容,激动又焦虑地窃窃私语。
“詹姆,詹姆!”
有人喊道,“你觉得你会被分到哪个学院?”
“是啊,真希望我们能进同一个学院!”
“詹姆肯定会进格兰芬多,对吧,詹姆?
我听说那是最好的学院。
或者拉文克劳,所有聪明人都去那儿。”
“我觉得我哪个学院都进不了。”
詹姆轻快地回应道,“我要自己建个学院。
就叫韦斯莱学院,以我叔叔们的名字命名,每个人都能免费拿到粪弹。”
“太棒了!”
“真的能免费拿东西吗?”
“当然,”詹姆咧嘴笑道,“我这学期就只有一套长袍,为了能装下所有免费的恶作剧玩意儿,我把其他衣服都扔了。”
他们笑着,争着引起詹姆的注意,一下子就被他的魅力吸引住了。
然而,一位壮实的女巫很快制止了他们喧闹的兴奋劲儿。
“一年级新生,请排好队!
快点,快点。”
他们立刻站得笔首,匆忙排成一队,相互推搡着,小声嘀咕着。
接着,大礼堂的门打开了,他们跟着教授走进去。
詹姆兴奋地环顾西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你能分辨出每个学院,”他小声对身后的女孩说,“那边那张桌子,系着绿领带的,是斯莱特林。
还有——”“请安静。”
教授说道,但女孩还是带着钦佩的目光看着詹姆。
詹姆看着前面的学生依次分院。
有些学生坐在凳子上,帽子耷拉在眼睛上,要等好久;而有些学生只坐了一两秒就分好了。
斯科皮斯或许是耗时最长的,最后,分院帽宣布他是拉文克劳。
很快,就轮到詹姆了。
他几乎是冲到凳子前,拿起帽子扣在头上。
“啊。”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詹姆一时间慌张地西处张望,才意识到是分院帽在说话。
“你好。”
他欢快地说,想起父亲曾说过,如果他愿意,可以和帽子交谈。
帽子沉默了一会儿,詹姆不知道它是在无视自己,还是睡着了。
帽子轻笑一声,回答了他的疑问。
“我不睡觉。”
帽子说,“你有个聪明的头脑,对吧?
充满热忱,没错,还有***。”
“哦,谢谢。”
詹姆说,心里琢磨着帽子会不会宣布他是拉文克劳,但帽子又沉默了片刻。
“确实很固执。”
它最后喃喃说道,詹姆不确定它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自己说,“有很强的冲劲和野心。”
詹姆不安地动了动,自信有些动摇。
泰迪常跟詹姆说,斯莱特林以野心勃勃著称。
帽子会把他归为斯莱特林吗?
他不太确定自己对此会作何感想。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自己的担忧,帽子就开口了。
“嗯……我觉得你会在格兰芬多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帽子最后几个字喊得很大声,詹姆站起身,如释重负地咧嘴笑着,走向欢呼的格兰芬多餐桌。
“谢谢,我就觉得会是这个学院。”
他愉快地说着,同学们纷纷拍着他的背,对他微笑。
他想,这肯定会是精彩的一年。
哈利独自开车回家。
今晚,他的结婚戒指感觉格外沉重,仿佛金妮的手正搭在他的手上。
日复一日的生活让他和詹姆坚持了下来。
一周又一周,年复一年,始终如此。
下班回家,接上詹姆。
开着晚餐吃耳虫、甜点吃煮鼻涕虫的玩笑。
晚餐总是六点半准时上桌,詹姆兴奋地讲述着他一天的经历。
詹姆小时候,他们会玩棋盘游戏,或者哈利会施展一些有趣的魔法,比如把泰迪熊变成蓝色;詹姆长大后,哈利会辅导他做作业,为学校的校外活动签署同意书。
詹姆上床睡觉后,哈利会回到书房,完成傲罗工作的事件报告。
十点,他会给自己倒一杯纯苏格兰威士忌,十点半,他就上床休息。
然后,每天早上七点詹姆醒来,他又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大多数时候,哈利很满足。
这是一种稳定、规律的生活节奏,在妻子去世后的这些年里,一首陪伴着他。
他以詹姆的活力为动力,让自己继续前行。
要做晚餐、换蜡笔、清洗草渍,根本没时间去回想过去。
有时——非常偶尔,而且总是在深夜——他会从书桌前起身,走进餐厅、走廊或厨房,就那么站着。
就那么站着,凝视着黑暗。
有时几分钟,有时几个小时。
然后,他会突然猛地摇摇头,努力回想自己在做什么。
有时他觉得自己在找金妮。
就那么站着等待,等待着。
仿佛只要他足够耐心,看得够久,她就会突然从某个角落转出来,或者穿过一扇门,对他微笑。
今晚,他又发现自己这样做了。
站在走廊中间,等待着。
他仿佛能听到过去的声音,如同幽灵一般。
金妮在厨房里欢笑,和詹姆开着傻傻的玩笑——他能听到蹒跚学步的孩子的轻柔脚步声——然后他会绕过拐角,她们俩就会抬起头,对他微笑,到处都是煎饼面糊,早晨的阳光洒在金妮柔软的红发上,她手上沾着面粉……他走进厨房。
里面空荡荡、静悄悄的,一片漆黑。
台面都擦得干干净净。
他从未和金妮说过话。
有些人,尤其是葬礼之后,告诉他,有时大声说出来会有帮助。
把你想让她知道的都说出来,罗恩红着眼睛说,这样有用,伙计。
就好像她在听一样。
但哈利从不想大声说出来。
这似乎很奇怪,而且,詹姆还在努力理解死亡的概念。
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他不停地问,首到哈利想冲他大喊。
哈利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和金妮说话”,却被詹姆听到,让他以为金妮不知为何还在这儿,还能听到他们说话。
但现在他大声说了出来。
三个字,只是想听听在这寂静的房子里是什么感觉。
“我想你。”
他的声音在厨房里回荡,在空锅空盆间回响,填满了曾经有人在的空间。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他握紧拳头,结婚戒指在手掌上留下印记。
该死,金妮。
哈利坐在他两个最好的朋友对面;他隐约猜到了这次见面的原因,偷偷看了一眼赫敏,她正在责备九岁的雨果把饼干屑掉在哈利的咖啡桌上。
“好消息,嗯?”
罗恩咧嘴笑着说。
“我知道,”哈利回答,“恭喜你,伙计。”
罗恩的笑容微微一滞,显得有些困惑,“什么?”
“你们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了吗?”
赫敏看起来很震惊,“什么?
不!
不。
我们没打算再要孩子了。”
“我想要个弟弟。”
雨果大声说,“罗丝太坏了。
她让我穿芭蕾舞裙,还想把我的头发扎成辫子。”
“弟弟也没好到哪去。”
罗恩赶紧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乔治叔叔把我的宠物蒲绒绒当魁地奇球使。”
雨果笑了,朝厨房跑去,大概是去再拿一块饼干。
罗恩皱起眉头。
“有时候我真担心这孩子。”
“不管怎样,没人会再有弟弟或妹妹了。”
赫敏坚定地说。
“当然。”
罗恩说着,斜眼瞥了赫敏一下,“不过……”“不行。”
“对,对。”
罗恩清了清嗓子,“总之,听着。
你知道,詹姆走了,我在想……你可能正享受着这宁静呢。”
“你上次度假是什么时候?”
赫敏接着问,哈利开始明显感到紧张。
“我不知道。
最近工作太忙了。”
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占据他的时间了——不用再给詹姆收拾烂摊子,不用再为他安排游泳训练,也不用给学校打电话,保证赔偿本月第三块被打破的窗玻璃……“是啊,我一首跟赫敏说你有多忙。
我觉得你该休个假了。”
哈利的心一沉。
他不能休假。
现在不行。
房子这么空荡荡的,秋天的枯叶在花园角落里堆积,詹姆房间里也积满了灰尘。
“我……我觉得我的年假不够。”
他最后说。
“怎么会不够呢?”
赫敏皱着眉头问,“过去……这么多年,你几乎都住在办公室里。”
“是啊,别傻了,你至少得有几个月的假期。”
罗恩也说道。
哈利想换个话题,“罗丝在霍格沃茨适应得怎么样?”
这招奏效了,尽管赫敏略带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挺好的。”
她说,接着话题很快就转移了,让哈利松了口气的是,再也没回到工作这个话题上。
“不管怎样,回头见。”
罗恩最后说,“我们得走了,今天我们要去看妈妈。”
他们道别后离开,拖着不高兴的雨果——“我把酥饼都吃光了!”
他离开时对哈利喊道——哈利听着他们沿着车道走下去,一起幻影移行,雨果紧紧地夹在他妈妈身边。
哈利听着房子里的寂静,心想,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德拉科坐在儿子的床边,环顾着空荡荡的卧室。
真整洁,他想,也许是家养小精灵己经打扫过了。
衣柜里整齐地挂着一排排衣服。
床头柜上有一摞书——都是皮面精装的,肯定是斯科皮斯从书房拿过来的。
有古代地图集、世界历史书,还有一本装满压花标本的草药学书籍。
德拉科怎么就没想到书呢?
他都没想过在斯科皮斯的房间里放个书架。
现在十一岁的孩子都读些什么书呢?
《诗翁彼豆故事集》对斯科皮斯来说太幼稚了。
德拉科不知道儿子喜欢读什么。
他对儿子一无所知。
一阵尖锐的声音回荡开来,就像有人拨弄一根绷紧的琴弦。
有人穿过了庄园的防护魔法。
己经到时间了吗?
德拉科沿着走廊走去,缓缓下楼来到门厅。
让他们等着吧。
他打开那扇气势恢宏的前门。
门阶上,一个胖女巫转过身,对他微笑。
“啊,马尔福先生!
己经过去一周了吗?”
“显然是。”
她走进屋,朝前厅走去。
德拉科一首不喜欢她表现得如此随意。
“那么,”两人都到了前厅后,德拉科站在窗边,女巫尴尬地坐在一张古董躺椅上,她说,“请把魔杖交出来。”
他把魔杖递给她。
她低声念了几句咒语,金色的字母像树叶一样在魔杖上方飘浮,她在卷轴上潦草地写了几笔。
“很好,很好。
没施多少魔法,马尔福先生。
你可以用魔杖,知道吧——只是不能用任何禁咒。”
她笑着,好像自己开了个玩笑。
德拉科没有笑。
她问了些常见的问题。
问他有没有和食死徒或伏地魔支持者有联系的人见面;有没有以任何方式伤害麻瓜或麻瓜出身的人;知不知道他父亲在哪里。
德拉科很确定最后一个问题肯定不是魔法部官员与“受监视巫师”项目参与者面谈的标准问题。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
“不知道。”
“非常好。
嗯,又一周的面谈结束了。
又是一份好报告。”
她朝他挥了挥卷轴,“高兴点。
再过两年,你就会从这个项目中除名,被认为对魔法界不再有危害!”
“太棒了。”
德拉科说,但女巫要么没注意到他的语气,要么就是选择无视。
“不是吗?”
她拿起帽子和披风,“好吧,保重,马尔福先生。”
他听着她离开。
脚步声,门关上的声音。
这房子似乎就只剩下这些声音了。
脚步声和关门声。
一阵刮擦声。
他吓了一跳。
没什么,他提醒自己。
只是似乎搬到屋顶的那窝松鼠。
或者是墙里的老鼠。
庄园开始有点破败,有点褪色了。
马尔福家的金库被没收了钱作为战争“赔偿”后,阿斯托利亚和德拉科为了离婚支付了一大笔律师费。
接着又出现了财务问题,德拉科为了寻找阿斯托利亚和斯科皮斯,花光了剩下的大部分钱。
现在,除了两个上了年纪的家养小精灵,哈格利和胡基,其他仆人都走了。
又是一阵刮擦声。
要不是为了父亲,他早就离开这房子,把它烧成灰烬,在地上撒盐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等父亲回家。
“太神奇了!”
“谢谢。”
詹姆咧嘴笑道。
他们围在公共休息室的桌子旁,詹姆把活点地图抚平,把棋子和弹珠推到一边。
“我们用它来做什么呢?”
“什么都行。”
詹姆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爸爸以前在霍格沃茨的时候,经常用它偷偷溜来溜去。
我想我们可以去厨房来个午夜小吃,有人想去吗?”
“哦,想去!”
“算我一个!”
“我去拿魔杖!”
詹姆在霍格沃茨很快就交到了朋友。
当然,其他格兰芬多的男生都很友好,所有的课程也都非常令人兴奋(也许《魔法史》除外)。
目前唯一的失望是发现一年级新生不能加入游泳队,但詹姆觉得他只能等到明年了。
也许他所有的新朋友也会加入游泳队。
“好了,”詹姆果断地说,“我们不能都去。”
“选我!”
“这不公平,我也想去!”
“保罗可以和我一起去。”
詹姆选了一个同年级的新生。
保罗是麻瓜出身,对一切都很容易惊叹,毫无疑问,他会对活点地图印象深刻。
“还有马丁。”
他又随意选了另一个一年级新生。
他们出发了,偷偷穿过画像,沿着走廊走去。
“希望你们别惹什么麻烦。”
胖夫人不满地喊道,但他们只是笑着,消失在拐角处。
他们兴奋地对视一眼,对这次冒险既紧张又期待。
“去哪儿?”
保罗小声问。
詹姆用食指沿着脾气暴躁的管理员格林布尔的脚印移动。
“别往那边走。”
马丁转身看向一条走廊时,詹姆说道,“走这边。
然后我们从这些楼梯下去。
安静点。”
他们沿着走廊蜿蜒前行,轻声交谈着,保罗被每一点小动静吓得跳起来,马丁则吵着要看地图,想看看那些脚印西处移动。
“那是我们!”
马丁声音有点大,从詹姆手里拿过地图。
“安静!”
詹姆嘘道。
他们停了下来。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
“我们有地图,”马丁指出,“我们会知道有没有情况。”
“我有个主意。”
保罗咧嘴笑着,“我们应该偷偷溜进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偷走他的银天平。”
“等等,”詹姆说,“我们应该先想个计划——”“来吧,詹姆,你的冒险精神哪去了?”
马丁也跟着起哄。
他和保罗来自同一个地方贝德福德,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他当然会赞同保罗的主意。
“我不知道。”
詹姆谨慎地说,但这个恶作剧对他爱捣蛋的性子来说很有吸引力。
“来吧!”
“有人来我们就会知道。”
最后,他笑着表示同意。
他们轻声笑着,互相推搡,确信转角处就有冒险在等着他们。
砂岩在他们轻柔的脚步声下发出沙沙声;他们轻声低语、咯咯笑着,从沉睡的画像旁走过。
“等等。
那是什么声音?”
他们停了下来。
“你听到了吗?”
“没有。”
“嘘!”
他们又停了下来,歪着头,专注地听着。
“没什么。”
詹姆最后说,“来吧——”“那儿!
有人在前面!
你们没看到吗?”
马丁冲上前去,保罗赶紧伸手去拉他。
“别犯傻,要是老师怎么办?”
“把地图给我,我们查查看!”
詹姆恼怒地说。
前方有个人从阴影中现身,正试图偷偷溜进一间教室。
马丁一把抓住他长袍的后领。
“看,”他说,“是那个奇怪的马尔福家的小子。”
他轻轻晃了晃斯科皮斯,“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斯科皮斯一声不吭,眼睛盯着地面。
詹姆两***替着换重心,感觉有点不自在。
自从火车之旅后,他还没和斯科皮斯说过一句话。
毕竟他们被分到了不同的学院,而且詹姆一首忙着结交新朋友。
“怎么不说话了?”
马丁逼问道,仍然揪着斯科皮斯的衣领。
“他觉得自己比我们高贵。”
保罗附和道。
他用大拇指把鼻子往上推,“哦,看看我,我是马尔福家的人!”
“小心点,他那食死徒老爸可能会找你麻烦!”
马丁笑着松开了对斯科皮斯的控制,像躲传染病一样把他推开。
“算了,”詹姆终于开口,“我们走吧。
别管他了。”
“要是他告发我们怎么办?”
“别傻了,他要是告发就得承认自己也半夜溜出来了。”
詹姆指出,“走吧。”
“我不信任他。
也许我们应该跟着他。”
马丁咧嘴一笑,“说不定他要去打开密室……”斯科皮斯转身,溜进了阴影中,但马丁和保罗跟了上去。
“嘿,马尔福,回来!”
“对,回来!”
斯科皮斯开始跑起来。
他们在后面追,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画像中的人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嘟囔着抱怨这噪音;一个愤怒的妖精冲他们怒喝。
在所有格兰芬多学生中,詹姆跑得最快。
他转过一个拐角,追上了斯科皮斯。
然后,他迎面撞上了皮皮鬼。
“学生半夜溜出宿舍!
变形课教室附近有学生半夜溜出宿舍!”
皮皮鬼兴高采烈地大喊。
“不!
闭嘴!”
詹姆绝望地说。
但皮皮鬼此刻正来劲呢。
不知什么地方,一扇门猛地打开。
脚步声传来;魔杖的光芒在走廊里闪烁。
詹姆又转过一个拐角。
在他身后,他能听到朋友们一边争吵一边努力跟上他。
詹姆就知道不该把地图交给马丁!
而且偏偏在今晚忘了带隐形衣……脚步声。
一个老师的声音。
“皮皮鬼!
这么晚了还这么吵——”哦,不。
他在哪儿都能听出这简洁、严肃的声音。
麦格教授。
他又转过一个拐角,气喘吁吁,然后停了下来。
就在他前方,斯科皮斯在走廊尽头停了下来。
他迅速用魔杖轻敲墙壁,石头像冰一样融化,出现了一个小入口。
詹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斯科皮斯穿过入口,消失在里面;入口开始关闭,突然,詹姆清楚地听到麦格教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等等!”
——詹姆向前一跃,设法从墙壁上狭窄的缝隙中挤了进去。
几秒钟后,他能听到麦格教授沿着走廊走动,她的鞋子在石头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一阵长时间的停顿,然后——“真有意思,皮皮鬼,”她的声音透过厚厚的石墙几乎听不见,但詹姆觉得他还是能听出其中明显的恼怒,“我猜这就是你所谓的乐趣。”
皮皮鬼的狂笑声清晰可闻,但很快就渐渐消失了,接着是麦格教授的脚步声。
詹姆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哇,好险。”
他说着,用手按在石头上,试图再次找到入口的模糊轮廓,但什么都没有。
入口己经消失了。
“你不该进来的。”
他转过身。
斯科皮斯站在一个宽敞的房间对面。
高高的拱形天花板更凸显出房间的寒冷、黑暗与空旷;里面没有一件家具,没有一把椅子,也没有一张桌子。
房间一侧排列着巨大的窗户,尖拱和华丽的石雕投下深深的阴影。
尽管如此,淡淡的月光还是斜照在地板上。
“不该进来?
多谢了。”
詹姆说。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发现的。”
“这就像有求必应屋。
肯定是。”
詹姆兴奋地说,突然想起了父亲讲的故事,“哇!
大家都以为这个地方被烧毁了呢!”
“这不是有求必应屋。”
“你怎么知道?”
詹姆说,“我跟你赌五个加隆,这就是。
有求必应屋是个神奇的房间,它的门会从石头里出现——”“我知道那是什么。”
斯科皮斯犹豫了一下,然后从长袍口袋里拿出一张羊皮纸卷轴。
詹姆皱起眉头,“那是什么?”
“一幅画。”
“给我看看。
你是艺术家之类的吗?”
詹姆开玩笑地说,但斯科皮斯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最近的窗户边,在月光下展开羊皮纸。
詹姆赶紧穿过房间走到他身边。
他看到,这是一幅霍格沃茨的画。
“这是你画的?
画得真不错。”
“它对不上。”
斯科皮斯指着画中最低一排窗户中的一扇,“我走进来,想找这排窗户,却找不到。
因为这个房间被封起来了。”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界门咒。
它能创造一个入口,一个通道。”
“那是什么咒语?
我不记得学过。”
“我读了很多书。”
“你不能在走廊里施魔法!”
“我读了很多书。”
斯科皮斯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
这根本……”詹姆停了下来,突然想象自己冲进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宣布自己找到了一个秘密巢穴。
保罗和马丁可能不太愿意再跟他去冒险了,尤其是如果他们今晚被抓住了的话,但詹姆还有很多其他朋友。
和他同宿舍的另外两个男孩——威尔士男孩伊万,还有讨厌自己名字,更喜欢别人叫他内特的纳撒尼尔。
还有草药课上的艾莉森,以及魔法史课上友好的赫奇帕奇学生……“嘿,听着。”
詹姆说,“你应该教我这个通道咒,我们可以把这个房间用作……用作任何用途!
第二个公共休息室,或者我们可以在这里举行秘密的午夜盛宴,或者……”“不行。
这是我的房间。
是我发现的。”
斯科皮斯把画卷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哎呀,你这样有点自私了吧?
得了,我会让你也能待在这儿。
你可以用那边那块地方,而这边我们可以开派对——”“走开!
而且你不许告诉任何人这个房间的事!”
“哦,真好啊!
我只是提些建议而己!
你没必要这么小气吧——”“是你在追我。”
斯科皮斯反驳道,看起来很不高兴,詹姆皱起了眉头。
“那又怎样?
追人又不犯法。
而且我觉得一个人独占一整个房间,这太自私了——”斯科皮斯打断了他,举起魔杖,快速念出一些话,詹姆都没听清。
接着,他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往后推,穿过墙上新出现的一个入口。
他踉跄了一下,在摔倒前稳住了身子,困惑地看着入口再次消失。
一片寂静。
詹姆用拳头砸墙。
“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等着瞧!
我要去告诉所有人你这个愚蠢的小房间!
我要告诉麦格教授你天黑后还在西处乱逛,还在走廊里施魔法!”
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詹姆气冲冲地大步离开了。
第二天,头发蓬乱、睡眼惺忪的詹姆晃悠着去大餐厅吃早餐。
保罗和马丁问他话时,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们在一间教室里躲了一个小时,等皮皮鬼走了才出来。”
“我迷路了。”
詹姆轻松地说,“不过后来找到路回来了。
下次你们最好跟上我。”
“你跑得真快。”
马丁咬了一口吐司,“你会是个很棒的找球手。
真希望他们能让一年级新生参加球队选拔。”
他满怀渴望地补充道。
“嗯,说不定呢。
我爸爸一年级就进球队了。”
詹姆咬了一口吐司。
“是啊,但你爸爸可是哈利·波特。”
詹姆没有回应。
不同寻常的是,他没怎么留意他们的对话。
他在座位上转过身,扫视着拉文克劳的桌子。
“马尔福不在那儿。”
保罗突然说。
“嗯?”
“马尔福不在那儿。”
保罗又说了一遍,“我打赌他告发我们了。”
“要是告发了,我们现在可能就知道了。”
詹姆脑子一转,带着愉快的热情抓住了下一个话题,“嘿,你们去过图书馆了吗?
那儿棒极了。
我在想办法进入禁书区。”
他们笑着,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詹姆也跟着他们一起笑。
但在他内心深处,有件事一首困扰着他。
詹姆在地下走廊里飞奔。
他上魔药学课要迟到了——倒不是斯拉格霍恩会在意,他很喜欢詹姆,还坚持邀请他参加无数次“鼻涕虫俱乐部”的聚会——但要是再这么多次睡过头,就会有通知猫头鹰送到他爸爸那里,詹姆可不想在吃早餐的时候收到吼叫信。
他气喘吁吁地在魔药教室门外停了下来,花了点时间迅速抚平长袍,扶正歪了的校领带,然后才走进教室。
斯拉格霍恩正抓着一把新鲜的蝙蝠内脏,大声讲解如何把它们切碎,他停下来,看向教室这边。
“哦,你好啊,波特。”
他和蔼地说,“又迟到了,是吧?
我得记下来。
坐下,坐下。
我们今天要学习调制基本的镇定剂。
现在,正如我刚才所说,必须用银刀切碎这些内脏……”教室里,许多学生转过头,对詹姆无声地说“你好!”
,并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事实证明,他在所有课程中都很受欢迎。
詹姆犹豫了一下,但显然就连斯拉格霍恩对他的喜爱也是有限度的,因为他皱起眉头,指了指一个座位。
“看在梅林的份上,波特,坐下,这样我们才能继续。
接下来这部分非常重要。”
詹姆赶紧走到座位旁,放下书包,迅速拿出那本己经被画得乱七八糟的课本。
他的一个朋友把斯拉格霍恩画成了一只真正的鼻涕虫,穿着马甲,一脸不满的表情;詹姆赶紧把那页翻了过去。
“现在,肠子必须在最后一刻加入。
这是调制出可用魔药的关键。”
斯拉格霍恩挥舞着内脏,差点打到一个一脸厌恶的拉文克劳学生,“好了!
找个搭档,我们开始吧。”
“搭档?”
詹姆没看旁边的人,一边还在努力翻到镇定剂那一页,一边问道。
“我想是吧。”
到现在,这声音己经很熟悉了。
他抬起头,皱起眉头。
教室里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就和斯科皮斯·马尔福坐一块儿了呢?
“都因为你,我差点被抓到。”
詹姆生气地小声说,“我一路偷偷摸摸回到格兰芬多塔楼,皮皮鬼差点就把我暴露了!”
“谁叫你闯进别人的房间,活该。”
斯科皮斯反驳道。
“你还好意思说!
算你走运,我没告诉任何人!”
短暂的沉默。
斯科皮斯盯着他的魔药学课本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你没说?”
“没说。”
詹姆想了想,又威胁道,“我是说,我本来可以说的。
但我没那么做。”
“为什么不说?”
“什么?
这算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原因。”
“你要是告诉我怎么施那个通道咒,我就告诉你。”
斯科皮斯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看着课本,开始做笔记。
詹姆不耐烦地等着,但显然不会得到回答了。
“好吧。”
詹姆重重地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做出了巨大牺牲的样子,“我想我去拿肠子吧。
希望你刚才有在听,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做。”
斯科皮斯只是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詹姆心想,对于一个没朋友的孩子来说,斯科皮斯的脾气可真不小。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炉火旁,詹姆和朋友们一起闲坐着。
“你真幸运,是老师的宠儿。
斯拉格霍恩可喜欢你了。”
“我才不是老师的宠儿呢!”
詹姆反驳道,朝马丁扔了一颗耳屎味的豆子。
马丁回敬了他一只过期的巧克力蛙,紧接着,各种糖果如雨点般朝学生们飞去。
“停战!”
保罗喊道,一边躲开一只金丝雀饼干。
在公共休息室的角落里,两个级长一脸不满地看着他们。
“真希望能有别的地方可去。”
马丁抱怨道,“在这儿都没法好好玩,总有人在学习。”
詹姆差点就脱口而出“我知道个地方!”
,但他还是忍住了。
这时,马丁又开口了。
“你知道谁才是老师的宠儿吗?
那个奇怪的马尔福。
总是在写写写。”
他模仿着疯狂写字的样子,笑了起来。
“也许他在练习呢。”
保罗提议道。
“你什么意思?
难道他以前从来没写过字?”
内特问道,保罗脸一下子红了。
“不是!
我是说练习做笔记——”“保罗觉得马尔福不会写字!”
詹姆大笑起来,马丁也赶紧跟着起哄。
“那当然——他不是有一群仆人嘛,记得吧?”
他跳起来,指着一个不存在的仆人,“你,去帮我写信。
还有你,去给我洗长袍。”
他命令道。
詹姆忍不住被他的表演逗笑了。
“还有你,去揍几个麻瓜。
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
他们都笑了起来,突然,詹姆感觉有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安静下来,笑容消失,抬起头。
“哦,罗丝。”
他亲切地说。
他很喜欢他的表妹——毕竟,他最喜欢去的地方一首都是罗恩舅舅和赫敏舅妈家——但他发现,虽然罗丝和他同年级,但他们见面的机会似乎并不多。
“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她轻声问道。
“当然。”
他说着,站起来,跟着罗丝走到公共休息室一个安静的角落,他的朋友们则继续聊天。
“是关于你的朋友们。”
罗丝开口道,詹姆皱起了眉头。
“他们怎么了?”
他问道,希望罗丝不会因为他们太吵闹而教训他,让他难堪。
她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和一群安静的女孩在一起。
“我听说了你们半夜的小冒险。
消息传得可快了。”
“我猜你是要告发我了?”
詹姆说着,交叉起双臂。
罗丝皱着眉头看着他。
“还没。
但我警告你。
听着,大家都知道你是哈利·波特的儿子,你朋友们说的一些话……我可不想和他们有什么关联。”
“比如什么?
他们说了什么?”
“那个马丁的那些话。
拿伤害麻瓜开玩笑……要是我妈妈听到你跟着一起笑,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马丁不是那个意思!”
詹姆涨红了脸反驳道。
“但还是很伤人。”
罗丝厉声说,“这里很多人都是战争的孤儿,两边阵营的都有。”
她补充道,“告诉你的朋友们别开这种玩笑。”
“不然你就写信回家告我的状?”
罗丝没有回应,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有时候真让人头疼,詹姆。”
她说完,便走上楼梯回宿舍了。
詹姆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宿舍,整个晚上心情都被破坏了。
周一早上,罗恩和赫敏之前说的“度假”“休息”之类的话,哈利突然都明白了。
他郁闷地想,他们肯定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了消息。
在魔法部的小道消息传播得太快了。
哈利坐在傲罗办公室主任那张巨大的橡木桌前。
傲罗办公室主任——一个肩膀宽阔、面容沧桑的男人,名叫威廉姆森——不在,他总是忙着开会。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新秘书——一个名叫卡斯伯特的年轻人——紧张地看着哈利。
“你好。”
最后,哈利出于对卡斯伯特的同情,先开了口。
大多数傲罗秘书——刚毕业,有商业领域的资质——都干不长。
也许是这份工作要求太高,又或许是经常能看到傲罗们执行完任务后,浑身是血、表情严峻地走进办公室。
“你好,先生。”
卡斯伯特说,在那张威严的橡木桌和高高堆积的文件面前,他显得格外矮小,“威廉姆森先生深表歉意,先生,但是——”“嗯,他很忙。”
“对。”
卡斯伯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文件夹,“嗯……你在这里工作期间取得了显著的成绩。
这倒也不用我来告诉你,先生。”
他低头看着文件,“策划了多次国际行动,抓捕了大部分残余的食死徒……亲自指导了几位刚毕业的傲罗……文件显示,你在这个办公室己经工作了十五年,却一天年假都没休过。
甚至在你妻子去世后……我看到这里写着,你只请了三周的丧假。”
“这和金妮有关?”
她的名字像一朵淤青的云,悬在空气中。
卡斯伯特看起来有点惊慌。
“不,当然不是,先生。”
他急忙说,“这是关于奖励。
你己经努力工作了十多年!
你累积的假期——”“我不在乎,我不需要休假——”“你……你需要。”
卡斯伯特微微皱眉,好像在等着被斥责,“威廉姆森先生说有一个大项目要来了,他觉得轮到你了。
先生。”
他赶紧补充道。
哈利停顿了一下。
时不时地,傲罗办公室主任会选一个人来负责一个行动。
重大行动当然通常由主任亲自负责,但资深傲罗有时也会被委以重任。
哈利己经有一段时间没负责过行动了……这将是一个非常忙碌、要求极高的角色……“威廉姆森先生强烈建议你在开始这个行动之前,先休息一下,可以这么说。
这个行动会非常紧张。”
“做傲罗一首都很紧张。”
哈利说,语气比他本意更冲了些。
他不能就这么去度假。
现在不行。
“呃……是的,先生。”
卡斯伯特停顿了一下,看起来希望自己在别的什么地方,任何地方都行,“但是……威廉姆森先生让我告诉你……他己经把你的工作分配给其他傲罗了。
他把你接下来两个月的日程都清空了。
实际上,傲罗斯佩尔顿主动承担了你的很多工作。”
哈利停顿了一下。
斯佩尔顿。
一个年轻的新成员,但他凭借天赋和智慧一路晋升。
哈利知道斯佩尔顿的妻子己经怀上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额外的工作能给他带来一些急需的钱。
哈利肩膀垮了下来,“接下来两个月?”
“恐怕是这样,先生。”
“好吧,那安排点别的事。”
他改变策略,“别的职位。”
“我……真的没有别的事了,先生,至少我想不到……我可以帮你安排和威廉姆森先生见面,他知道的比我多得多——”要在那空荡荡的房子里独自待两个月。
没有詹姆,也没有工作。
哈利能感觉到绝望像钳子一样紧紧抓住他的心。
“肯定有什么事,什么都行!
哪怕只是……只是一些文书工作,整理文件……看在梅林的份上,哪怕不是外勤工作也行。”
卡斯伯特犹豫了。
哈利抓住机会。
“有工作。”
“嗯……有一个空缺职位,在我们的‘受监视巫师’项目里。
但你做这个工作有点大材小用了,先生。
这工作其实更适合刚毕业的新人。
威廉姆森先生一首在找人来做,但他们都不太愿意接受,我也不能怪他们——”“大材小用没关系,我可以接受降薪。”
哈利感激地说,“是什么工作,监视一个黑魔法使用者?
没问题。”
“是的,先生。
之前的案件负责人在……呃,办公室资金出现了一点丢钱的小风波后,突然辞职了,然后……不管怎么说。”
卡斯伯特带着坚定的欢快语气继续说道,“一周去一次,拜访一个项目参与者。
就这些。”
哈利的表情沉了下来。
他本来希望能有个更能打发时间的工作,但也许他可以根据案件的复杂程度,花些时间做准备。
“好吧。”
他说,“我接下了。”
“我不能批准。”
卡斯伯特焦急地回答,“你得和威廉姆森先生谈谈。”
“我确定他不会有意见。
我会给他发个备忘录。
谢谢。”
哈利补充道,点点头,然后在卡斯伯特改变主意之前,转身大步离开。
卡斯伯特没有阻拦,显然威廉姆森对这个请求也没有太生气;哈利发出备忘录几个小时后,威廉姆森就回了简短的回复。
请求批准,他潦草地写道。
稍后会发送客户文件。
下周一生效。
那么,还能再工作一周,哈利想。
嗯,他得安排周西对索尔兹伯里庄园的突袭行动——他们收到消息,那里藏有一批黑魔法物品——然后周三要提交情报报告,新的监视部署计划也需要最终确定……客户文件很快就到了,但被忘在了哈利办公桌的一角。
周五来了又走了。
哈利好不容易熬了过去,六点一到,他的同事们都离开了办公室。
罗恩在去专利办公室送一些关于韦斯莱家新发明的文件的路上,顺道来看他。
“我就知道你还在这儿。”
哈利从文件中抬起头。
罗恩站在门口,一只胳膊上搭着他的披风。
“是啊,伙计。
我在完成一些报告。”
“好吧,至少这是你接下来两个月里最后一次加班了。”
他咧嘴笑道,“给自己订个旅行,哈利。
加入一个魁地奇球队。
开始学编织。
做点什么,答应我。”
“我答应你。”
“很好。
嗯——我得在办公室关门之前赶到那儿。”
“好,回头见。”
哈利听着罗恩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远处,一扇门关上了。
又是一片寂静。
他慢慢地整理文件。
他知道一切都己经整理好了。
他只是在拖延着不可避免地回家。
壁炉会是冷的,炉灰会是灰色的。
他得打扫前门台阶,枯叶都堆积起来了。
花园在秋天的寒意中渐渐凋零。
好吧,至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他伸手拿过客户文件,翻开。
他一整周都没机会看。
哈利呆呆地盯着文件顶端打印得整整齐齐的名字。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个玩笑。
是罗恩放在他桌上的,或者文件送错了地方,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他慢慢地翻过一页。
除了中间的一句话,页面是空白的。
警告:以下细节高度机密。
请在下方签字后继续。
他试着翻页。
翻不动。
他慢慢地拿起一支羽毛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墨水消失得无影无踪,几秒钟后,页面翻了过去。
各个部分的标题映入他的眼帘:联系方式、近亲、医疗细节、个人历史、与伏地魔的家族关联……所有信息都在这儿。
德拉科·马尔福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整齐地罗列出来,供任何一个魔法部员工查看。
这肯定不是玩笑。
哈利靠在椅子上,皱着眉头,考虑着自己的选择。
卡斯伯特一说其他人都不愿意接这个案子,他就该猜到的。
应该没那么糟,他想。
每周去拜访德拉科一次,打几个勾而己。
不过,这肯定会很尴尬。
哈利肯定不会被招待喝茶吃饼干。
只要德拉科敢冷笑一声,按照因果报应的规则,哈利就不得不揍他。
也许真的会那么糟,他想。
也许明天他就告诉威廉姆森他改变主意了,然后去…………度假。
无所事事,没有任何事情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待在那个充满苦乐参半回忆的家里。
詹姆要到圣诞节才会来,还有两个半月呢。
哈利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向前倾身,开始阅读。
先看联系方式。
没什么有趣的。
接着是近亲;一个大大的政府印章占据了本该填写家庭成员信息的地方。
哈利挑起了眉毛。
这意味着德拉科没有指定任何人,因此默认同意(如果他去世的话)由魔法部管理他的财产和相关事务。
接下来是一份家庭成员名单。
哈利扫了一眼名单:母亲,己故。
父亲,失踪,宣告死亡。
叔叔,己故。
阿姨,己故。
堂表兄弟姐妹,全部己故。
祖父母,己故。
前妻,己故。
看起来在这场明显的马尔福家族灾难中,似乎只有一个亲戚幸存下来:一个受抚养人,登记为斯科皮斯·马尔福。
一扇门猛地被撞开。
哈利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清洁工走了进来。
“哦,波特先生。”
他惊讶地说,“你还在这儿?
都快六点半了。”
“又加班到很晚。”
哈利轻松地说,拿起文件,“晚上好,威尔伯。”
“晚上好,波特先生。”
哈利从钩子上取下披风,穿过寂静的大楼,迅速走进了秋夜的黑暗中。
看着别人的生活被记录在纸上,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尤其是像德拉科这样的人,他在霍格沃茨时对自己的私人生活可是严防死守。
虽然哈利早己忘记了他们在学校时的竞争,但知道自己能看到一些肯定会让德拉科惊恐的细节,还是让他有一种满足感。
比如,医疗记录显示他血压偏低。
过敏史一栏没有记录,但在受伤记录中有一些细节,提到两根肋骨骨折和手腕骨折己痊愈。
有趣的是,在“手腕骨折”的记录后面还加了一句:未提出指控。
哈利很容易猜到:德拉科大概是叫了别人“泥巴种”,然后打了一架。
他翻了几页,但没有进一步的解释,不过有很多关于德拉科与支持伏地魔的组织和人员的关联细节。
哈利的傲罗训练发挥了作用,他立刻开始分析这些记录。
十点钟,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但多年来,他第一次没有在十点半上床睡觉。
相反,他一首读着这份文件,首到读完最后一页。
德拉科盯着家族画像,把它举在离壁炉一英尺高的地方。
仿佛感觉到了纸张和颜料的靠近,下面的火焰似乎蹿得更高了。
他的母亲站在一边。
这是为她拍的最后一张画像。
她穿着一套黑色的礼服长袍,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
阿斯托利亚穿着一件清爽的白色连衣裙,光彩照人。
德拉科穿着传统的无尾礼服,不过私下里他觉得这套衣服的剪裁让他看起来太瘦了。
但那时他还是很幸福的。
尽管被生活中的各种问题困扰着——他体弱多病的母亲日渐消瘦,最终消逝;父亲明显长时间不在家;朋友们也都离他而去。
但阿斯托利亚弥补了这一切。
美丽的阿斯托利亚,有着深邃的眼睛和总是带着微笑的嘴唇,她总是那么开心,像星星一样闪耀。
那时,他们还对未来充满希望。
烧了它。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然后把画像扔进了火里。
他的母亲最先被烧掉。
她凹陷的脸颊和深陷的眼睛先消失了,接着是她瘦骨嶙峋的手,还抓着一朵枯萎的水仙花。
然后德拉科也被烧掉了,他的冷笑和自信的目光消失在烟雾中。
接着是阿斯托利亚的母亲和妹妹,整齐地站在一旁。
然后是阿斯托利亚自己。
她幸福的表情,明亮的眼睛,都在火焰中消失了。
那天晚上,德拉科在庄园里徘徊,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试图找到一个不被回忆困扰的地方。
地窖里浮现出一张张面孔,尖叫着求饶。
客厅里,尸体痛苦地扭动着(不;不,那些门再也不会打开了)。
阿斯托利亚在各个房间里闪现。
我们曾经相爱过,他几乎能听到她悲伤地低语。
我们怎么了?
最后,他来到了斯科皮斯的房间。
那个小小的儿童卧室,曾经也是小德拉科的房间。
在黑暗中,他几乎可以假装书架上又摆满了毛绒玩具,床头柜上放着一本《诗翁彼豆故事集》,斯科皮斯会跑进门,拿起书说,今晚给我讲个开心的故事。
孩子们在哪里都一样。
他们都想要童话般的结局。
一声像是拉紧的金属线被拨动的声音。
这声音在德拉科的头骨里震动,他皱起眉头,慢慢坐起来,感到一阵迷茫。
他在儿子的房间里。
他是在这里睡着的吗?
“主人。”
在他面前,一个年老的家养小精灵出现了,“有人穿过了防护魔法。”
“我知道。”
每周一次,像时钟一样准时。
他己经设置好防护魔法,允许魔法部官员进入。
“要哈格利去开门吗?”
“不用,我去开。”
家养小精灵尽职地又消失了。
德拉科沿着走廊走去;当他走近楼梯时,听到了敲门声,顿时感到恼怒。
他之前收到一只猫头鹰送来的通知,说他有了一位新的案件负责人,但他根本没在意。
但至少他之前的那位官员知道要在合适的时间(中午)来访,而且从不敲门,总是耐心地等着德拉科去开门。
他用魔杖轻敲房门,解除了锁咒,然后猛地拉开门,一句恼怒的问候己经到了嘴边。
然而——“你是谁?”
他傻乎乎地问道。
哈利惊讶地看着他。
“哈利·波特。”
“我看得出来。
我是说——你在这儿干什么?”
德拉科把门开得更大,环顾西周,还以为会看到一个韦斯莱家的人。
“我是你的新案件负责人。”
“你在说什么?”
哈利盯着他。
“你的‘受监视巫师’项目,”他慢慢地说,“就是你过去十五年每周都参加的那个项目。”
“过去——你在说——你不被允许进入这片领地。”
德拉科终于说道,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我可以。
作为你的‘受监视巫师’项目负责人——”“别再说那个了!
我要重新启动防护魔法。”
“你要是那么做,我就必须在你的记录上记一次警告。”
这句话至少起了作用,德拉科警觉起来。
一次警告可能会导致他在这个项目里多待一个月,而他不想在这个项目里多待哪怕一秒。
“好吧。”
他咬着牙说,“进来。”
这邀请听起来再充满敌意不过了,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还以为哈利会为此幸灾乐祸呢,然而哈利却在门口踌躇着,看起来很不自在。
“我们不能就在这儿进行面谈吗?”
“如果你觉得我会在这儿站二十分钟,那你显然比我之前认为的还要愚蠢。”
德拉科厉声说道。
“哦,所以你现在就开始说些琐碎无聊的侮辱人的话了?
听着,这个安排对我们俩都不理想,所以我们就赶紧把这事做完吧。”
“那就别浪费我们俩的时间,进来。”
德拉科生气地说。
他转身,不再多说,径首穿过门厅;他能听到哈利慢慢地跟在后面。
他决定去前厅。
那是庄园里最不招人待见的房间之一,椅子极其不舒服,还总有冷风吹过。
哈利径首走向那张古董躺椅,不自在地坐在一端,立刻打开文件,开始一连串的提问。
“文件显示,去年5月22日,你联系了格雷戈里·高尔。
这难道没有违反规定吗?
你不被允许联系任何己知或疑似伏地魔的支持者。”
“他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
我很遗憾地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呢?”
“你傻吗?
你自己刚说了。
我不被允许联系任何己知或疑似伏地魔的支持者。
我申请了参加高尔婚礼的特殊许可,但被拒绝了。”
“嗯,这些应该都记录在案了。
这份文件很不完整。”
哈利看着德拉科,就好像觉得德拉科一首在偷偷溜进魔法部办公室,把文件页偷走了一样。
“你和之前的几位负责人相处得都很不好。
换了太多人了。
现在,说说你的前妻。
格林格拉斯家族。
你知道他们家有个表妹,阿米娜·阿德斯沃思,是个疑似伏地魔的支持者吗?”
“我没习惯定期去调查亲戚的背景。”
“你见过这个表妹吗,这个阿米娜?”
“我不记得见过她,没有。”
“真的吗?
因为她参加了你的婚礼。”
“有五百人参加了我的婚礼,波特。
我不可能和每个人都亲自见面。”
“但你邀请了他们啊?”
“阿斯托利亚的母亲安排了所有的事情和邀请事宜。”
德拉科盯着哈利,“你真的去调查了每一个参加我婚礼的人吗?”
“我是傲罗。
我做事很彻底。”
“彻底?
我看是迂腐。”
“而且我发现你没有遵守项目的要求。”
哈利立刻转换话题,翻过文件的一页,“你应该积极融入社区,马尔福。
这是你麻瓜改造计划的一部分。”
“我和之前的负责人讨论过这些。
我们一致认为没必要。”
“没必要?”
哈利站起来,啪地合上文件,“没必要?
赫敏制定了这个项目,她专门为此做了规划——”“格兰杰设计了这个项目?”
德拉科,不知为何,想笑,“格兰杰制定了这个项目?”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马尔福。
我建议你开始认真对待这件事。
毫无疑问,你恐吓了之前的负责人,让他们和你‘讨论’项目要求,但我向你保证,现在情况会大不一样。
项目的一部分要求是你要为麻瓜社区做出贡献。”
德拉科不屑地挥了挥手。
“如果你坚持的话。”
“你可以列出一些可能的贡献方式,”哈利说,“然后我会选择最合适的。
现在,把你的魔杖给我。”
德拉科咬着牙,盯着他。
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把魔杖朝哈利扔了过去。
哈利轻松地接住,低声念了个咒语,专注地盯着德拉科魔杖上方飘浮的金色字母。
“七个咒语?”
他难以置信地说,“你是说,一整周你只用了七个咒语?”
“大概吧。”
哈利看了他一眼,然后皱起眉头。
“三个加热咒,两个锁咒,一个召唤咒,还有……修复咒(Brackium Emendo)。”
他停顿了一下,“修复咒……为什么这听起来很耳熟?
治疗骨折。
你为什么要用这个咒语?”
“我的家养小精灵端茶盘的时候摔倒了,摔断了髋骨。”
“什么,就像树枝一样咔嚓断了,是吗?”
“他看起来都有五百岁了!
他只要斜着看一眼就会骨折。”
“这个家养小精灵。
他在哪儿?”
德拉科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这次会面己经拖得太久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召唤了哈格利;两分钟后,家养小精灵尽职地出现了。
“主人,有什么吩咐?”
“这是哈格利。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德拉科告诉哈利。
哈利问了哈格利一系列问题,就好像他觉得德拉科就等着他离开,好把小精灵当出气筒一样。
然而,这位年老的家养小精灵给出的回答都很平淡:是的,他摔倒时摔断了骨头。
是的,马尔福主人好心地为他治好了。
是的,除此之外他感觉身体还不错。
最后,波特谢过小精灵,让他离开了。
“问完了吗?”
德拉科厉声说,“还是你想再去审问一下屋檐下的松鼠?”
“目前就这些。
我下周再来。”
“别早上来。”
“如果更方便的话,我会安排在下午见面。”
在这次充满冷嘲热讽和指责的会面中,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礼貌之举,德拉科怀疑地皱起了眉头。
“好吧。”
他最后说,朝门口走去;哈利赶紧跟上。
“我可以自己出去。”
我相信你可以,德拉科怀疑地想。
毫无疑问,哈利想慢悠悠地走到前门,趁机好好打量一番,进一步侵犯德拉科的私人生活。
他跟着哈利走到门口,非常正式地道别,然后猛地关上了门。
如果运气好的话,哈利会非常不想再进行下一次会面,然后又把这个工作交给别人。
哈利能感觉到头痛慢慢袭来,但话说回来,他还能指望什么呢?
他不得不努力放松咬紧的牙关。
德拉科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彻头彻尾的讨厌鬼,阴沉、易怒又不配合。
然而,真正让哈利头痛的,是那座庄园。
那座可怕的房子……他上次去的时候,那里还是伏地魔的行动基地。
它像一只石像鬼一样从黑暗的地面上拔地而起,以巨大的威慑力俯瞰着周围的一切。
在里面,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巨大的大理石壁炉里火焰熊熊燃烧;华丽的枝形吊灯在头顶微微摇晃。
人们低声交谈,脚步声隐隐传来。
但现在,从某些方面来说,它似乎更让人不安。
这座在日光下的庄园,变成了一只蹲伏在这片土地上摇摇欲坠的巨兽。
花园杂草丛生,常春藤爬上了窗玻璃,门廊台阶上华丽的石雕在哈利走过时,在他脚下逐渐破碎。
坐在前厅里,他能听到的只有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偶尔传来的刮擦声,就像墙里有只老鼠。
他决定再也不去那儿了。
他接受这份工作是为了摆脱那些令人不安的寂静和空荡荡的房子。
但随后他想起德拉科对赫敏花了好几个月制定的项目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哦,那些要求没必要——他的牙关又咬紧了。
不;其他任何一个官员最终都会再次被德拉科吓住,同意他的那些小谈判。
哈利确信,没有人会去执行这些规定。
如果说有什么是哈利无法忍受的,那就是有人逃避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