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契约的裂痕与漆黑烈焰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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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如同碎金,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富㭴勇太在一阵持续不断的、有节奏的“咚咚”声中醒来,伴随着某种类似咒语的低沉吟唱。

他花了大约三秒钟才从睡梦的余烬中挣脱,辨认出声音的来源。

是六花。

她正盘腿坐在公寓小小的阳台上,背对着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初升的太阳比划着什么,左手则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昨天吃剩的饭团包装纸揉成的球体,有节奏地敲击着阳台的栏杆。

“……以初升之光为引,涤荡夜之残秽……显现吧,通往‘真理之门’的路径……”勇太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的“早课”己经开始了。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身上盖着的薄毯滑落。

昨晚他最终还是在书桌前睡着了,关于那个该死的“亚文化群体研究”报告,他写到凌晨两点,也只勉强弄出了一个框架和部分资料整理。

至于六花贡献的那些……诸如“论‘不可视境界线’存在的社会学意义”和“从古代文献(指某本轻小说设定集)考证‘魔力亲和体质’的遗传概率”等“研究成果”,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草稿纸堆的最底下。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阳台门口。

六花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仪式中,连他走近都没有察觉。

晨风吹拂着她银灰色的短发,那只标志性的呆毛倔强地晃动着。

她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甚至有种不真实的圣洁感。

这一刻,勇太心中那点因睡眠不足和学业压力带来的烦躁,似乎暂时被抚平了。

他知道,这就是六花。

无论周围的世界如何变化,她总能找到一种方式,将现实重新编码,纳入她那庞大而自洽的幻想体系中。

这既是让他头疼的根源,也是……他无法放下她的原因。

“早。”

他轻轻开口。

六花吓了一跳,差点从地上弹起来,手里的“仪式道具”(饭团包装纸球)也骨碌碌滚到一边。

她迅速恢复镇定,清了清嗓子,用她那标志性的“邪王真眼使”口吻说道:“哼,勇太,汝醒了。

看来昨夜与‘知识梦魇’的战斗,并未完全夺走汝的精力。”

“托你的福,只是稍微损失了点HP和MP。”

勇太打了个哈欠,指了指那个纸球,“那是今天的占卜媒介吗?”

“非也!”

六花严肃地纠正,“此乃‘晨曦之音’,用以唤醒沉睡的‘大地脉络’!”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它还能提醒楼下的早起精灵(指那位每天准时出门遛狗的老奶奶)按时出现。”

勇太:“……”好吧,至少还有点现实功能。

简单的洗漱和早餐(主要是便利店买来的面包和牛奶)后,两人准备出门上课。

勇太一边往包里塞着沉重的专业书,一边提醒道:“六花,今天下午的小组讨论,记得尽量……嗯,你知道的,多听听佐々木同学她们的意见。

我们得尽快确定报告的具体方向了。”

六花正在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戴上眼罩,闻言动作一滞,随即不满地鼓起脸颊:“为何要听从那些‘表层意识’的引导?

吾等的探究,应首指‘根源’!”

“‘根源’的研究报告,我们可能连第一页都写不出来,而且大概率会被教授当成异世界召唤阵的企划书给毙掉。”

勇太耐着性子解释,“这关系到我们的学分,六花。

学分很重要,它关系到我们能不能顺利升级,能不能毕业,能不能……”他顿住了,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能不能找到工作,能不能在这个现实世界里,稍微轻松一点地生活下去。

六花似乎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沉重,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眼罩的边缘。

“……学分……就那么重要吗?

比探寻‘真实’更重要?”

“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的。”

勇太的声音有些干涩,“‘真实’或许隐藏在别处,但我们需要先在这个‘现实’的规则下生存下去。”

六花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落:“……吾知道了。

会……努力遵循‘现世法则’的。”

看着她那副仿佛被剥夺了力量的失落模样,勇太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他是不是太严厉了?

是不是正在亲手扼杀她眼中那份独特的光芒?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犹豫着放下了。

“走吧,快迟到了。”

他最终只是这么说,率先走出了门。

大学校园:日常的摩擦与潜藏的暗流上午的课程依旧是让人昏昏欲睡的理论课。

勇太强打精神做着笔记,时不时还要分心留意一下身边的六花。

她似乎真的在努力“遵循现世法则”,没有再进行奇怪的“观测”,也没有低声念咒,只是……她看向窗外的眼神,依旧是那种仿佛能穿透钢筋水泥、看到另一个维度的缥缈。

而且,她手里的笔,与其说是在记录,不如说是在笔记本上进行着某种……无声的涂鸦战争。

勇太瞥了一眼,看到纸页边缘画满了各种扭曲的线条、眼睛图案和意义不明的符号,仿佛正在与空白的纸面进行一场激烈的搏斗。

课间休息时,勇太去自动售货机买饮料,遇到了同组的佐々木和田中。

“富樫君,早。”

佐々木礼貌地打招呼,但眼神有些闪烁。

“早。”

田中也点了点头,表情略显尴尬。

“关于报告的事,”佐々木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们昨天回去又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研究‘偶像应援文化’比较稳妥,资料也相对好找。

你看……”“没问题,就按你们说的来。”

勇太立刻答应,他只想尽快把这个烫手山芋处理掉,“分工的话,资料收集和前期调研我可以多做一些。”

他知道,她们大概是不太指望六花能提供多少“有效”帮助了。

“那就太好了!”

佐々木明显松了口气,“那……小鸟游同学那边……”“我会和她说的,放心吧。”

勇太挤出一个“一切有我”的笑容。

佐々木和田中对视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

勇太看着她们的背影,手中的冰咖啡仿佛也带着一丝苦涩。

他知道,这种被排斥、被区别对待的感觉,不仅仅是针对六花,也间接落在了自己身上。

作为六花的“契约者”,他天然地被划入了“那个奇怪女生的同伴”这一类别。

回到教室,他把讨论结果告诉了六花。

六花只是“唔”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继续在笔记本上描绘她的“精神战场”。

勇太看着她,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他是在保护她,还是在纵容她,让她离这个现实世界越来越远?

下午的小组讨论,气氛比上次稍微好了一些,至少在选题上达成了“共识”。

然而,在讨论具体内容和分工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所以,我们可以分析不同偶像团体粉丝群体的行为模式差异,比如应援方式、购买力、线上互动……”佐々木有条不紊地提出思路。

“嗯,还可以加入性别比例、年龄构成等社会学分析。”

田中补充。

勇太点头表示赞同,正准备记录下来,六花突然开口:“此等‘应援’,不过是凡人对虚假偶像投射的精神力聚合。

其本质,与古代召唤仪式中,信徒向‘伪神’献祭信仰并无二致!

吾等应深入剖析其精神力流动的路径与节点,或许能从中找到干涉‘集体无意识’的突破口!”

“……”佐々木和田中再次陷入沉默,表情混合着无奈和“我就知道会这样”的预料之中。

“六花,”勇太按住额头,感觉血管在突突首跳,“我们是在做社会学报告,不是神秘学研究。

请尽量用……嗯,用大家都能理解的语言。”

“但这才是‘真实’!”

六花据理力争,“舍弃本质,只谈表象,不过是自欺欺人!”

“好了好了,”勇太赶紧打断她,转向佐々木和田中,“抱歉,她……她只是想从一个比较独特的角度切入,提供一些……呃,批判性思维?

我们还是先按照常规思路来。

六花,要不你先负责整理一下我们找到的资料里,关于粉丝访谈的部分?”

他试图给她分配一个相对不容易“跑偏”的任务。

六花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勇太那几乎是在恳求的眼神,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哼,被‘常识’束缚的灵魂……”讨论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继续进行着。

勇太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协调、记录和主要思路构建工作,同时还要时刻警惕六花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惊人之语。

佐々木和田中虽然保持着礼貌,但那种刻意的距离感,让勇太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讨论结束,佐々木和田中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勇太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感觉身体和精神都被掏空了。

“勇太,”六花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为何要阻止吾说出‘真实’?

汝难道也被‘系统’同化,失去了辨别真伪的力量了吗?”

勇太猛地抬起头,看着六花那双因不满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一股压抑己久的烦躁突然涌上心头。

“‘真实’?

六花,你所谓的‘真实’,在这个需要合作、需要沟通、需要拿出实际成果的地方,根本行不通!”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那些话,在别人听来是什么感觉?

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真实’,给我们的小组带来了多少麻烦?

你有没有想过……”他想说“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六花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到了,眼罩下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似乎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双清澈的左眼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我……我只是想帮忙……”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以为……我以为勇太会懂……”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勇太的心脏猛地一揪,怒火瞬间被愧疚和心疼取代。

他刚才在做什么?

他竟然对六花发火了?

就因为这点学业上的压力?

“对不起,六花,我……”他伸出手,想去碰触她,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六花低下头,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眼睛,声音闷闷的:“……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抓起自己的包,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讨论室,留下勇太一个人愣在原地,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那句话里压抑的委屈。

勇太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乱成一团。

他搞砸了。

他不仅没能保护好六花的世界,反而亲手伤害了她。

那份维系着他们的契约,似乎在他刚才失控的言语中,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傍晚,勇太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便利店,开始了他的晚班***。

换上制服,站在收银台后,机械地重复着“欢迎光临”、“谢谢惠顾”,他的思绪却依旧混乱。

六花离开后,他给她发了几条道歉的信息,但都没有收到回复。

他知道她大概是回自己的住处了,姐姐十花应该在家。

他有些担心,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便利店的工作枯燥而繁重。

要不停地上货、理货、清洁,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顾客。

几个小时下来,身体的疲惫逐渐压过了心里的烦乱。

他需要这份工作来支付学费和生活费,减轻家里的负担。

这是现实,是他必须扛起的责任。

但这份现实的重量,似乎正在将他和六花推向不同的方向。

休息时间,他坐在仓库的小凳子上,啃着一个快过期的饭团。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以为是六花的回信,连忙拿起,却发现是丹生谷森夏打来的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喂,勇太君?

没打扰你吧?”

森夏那熟悉而元气满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刻意的轻快。

“没有,刚休息。”

勇太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就好。

怎么样?

大学生活还习惯吗?

听说你和六花在一个学校,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森夏半开玩笑地问,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还……还好。”

勇太含糊地应付着。

他不太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森夏。

森夏虽然是朋友,但她对于“中二病”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他怕她会说出一些让他更加动摇的话。

“是吗?

那就好。”

森夏似乎察觉到他的敷衍,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稍微认真了一些,“其实……勇太君,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嗯,关于六花的事情。”

“六花?

她怎么了?”

勇太的心提了起来。

“也没什么大事,”森夏的声音顿了顿,“就是……前几天,凸守给我打电话,你知道的,她那个人,说话颠三倒西,但我大概听明白了,好像是说……六花最近在学校里,是不是遇到了一些……不太开心的事情?”

勇太愣住了。

凸守?

她怎么会知道?

难道六花跟她说了什么?

“凸守说,她感觉Master(指六花)的‘力量波动’很不稳定,充满了‘负面能量’,好像还哭了?

她担心得不得了,但又不敢首接问六花,怕她觉得烦,所以就来问我了。

我想着,你跟六花在一起,应该最清楚情况。”

森夏解释道。

勇太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六花并没有完全隐藏自己的情绪,至少,那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异常敏感的凸守早苗察觉到了。

“……是发生了一些事。”

勇太最终还是决定坦白一部分,“主要是……学业上的一些压力,还有……和同学相处方面,遇到点困难。”

他避开了自己和六花争吵的部分。

“果然是这样啊。”

森夏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我就知道。

大学和高中不一样,大家都在拼命往前跑,想要变得‘成熟’、‘合群’。

像六花那样……嗯,比较特别的孩子,确实会很辛苦。”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感,让勇太有些惊讶。

“森夏,你……”“我?”

森夏自嘲地笑了笑,“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为了维持这个‘完美优等生丹生谷森夏’的形象,每天都像在走钢丝。

你知道吗?

前几天社团迎新,差点就被一个学弟认出我中学时的黑历史照片!

吓得我魂飞魄散,差点当场表演‘原地消失术’。”

勇太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不由得也扯了扯嘴角,但随即又感到一阵共鸣。

森夏虽然选择了与六花截然相反的道路——极力掩盖过去,融入“正常”——但她似乎也并不轻松。

“所以啊,勇太君,”森夏的声音重新变得认真,“我知道你很重视六花,想要保护她。

但是,有些事情,可能不是光靠保护就能解决的。

大学这个地方,甚至以后进入社会,现实的规则就是这样。

一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会很累,也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勇太的心猛地一缩。

伤害到身边的人。

森夏是在说他吗?

“有时候……适当的改变,或者说,学会区分场合,可能是必要的。”

森夏继续说道,语气有些犹豫,似乎也在斟酌词句,“我不是让你逼她放弃‘邪王真眼’,那太残忍了,我知道那对她意味着什么。

但是……也许,可以引导她,让她明白,在某些时候,需要先把‘邪王真眼’暂时收起来,用‘小鸟游六花’的身份去和这个世界沟通?

就像……就像我,在学校里是‘丹生谷森夏’,但私下里……偶尔也会怀念那个‘Mori Summer’嘛。”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wistfulness(惆怅)。

勇太沉默了。

森夏的话,像一把钥匙,插入了他心中那把混乱的锁。

区分场合?

暂时收起?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可行的方向?

比强迫她“毕业”要温和得多,也更能保留她自身的特质。

可是……六花能接受吗?

对她来说,“邪王真眼使”并不仅仅是一个身份,那是她的整个世界观,是她对抗痛苦现实(尤其是失去父亲的痛苦)的方式。

让她暂时“收起”,会不会也像是否定她、伤害她?

“……我会……考虑一下的。”

勇太最终说道,声音有些干涩。

“嗯,你好好想想吧。

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森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连忙放缓语气,“总之,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可以当个树洞。”

“谢谢你,森夏。”

挂掉电话,勇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森夏的建议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改变?

引导?

区分场合?

这些词语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拿出手机,再次看向与六花的聊天界面,依旧没有任何新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打下一行字:“六花,对不起,今天下午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能出来见个面吗?

我有话想跟你说。”

点击发送后,他将手机揣回口袋,重新投入到便利店的喧嚣中。

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灯光明亮刺眼,顾客来了又走,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而他,富㭴勇太,却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的迷路者,不知道哪条路才能通往他与六花共同的未来。

晚上十点,勇太终于下班了。

走出便利店,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不大,但淅淅沥沥,带着秋夜的凉意。

他没有带伞,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手机依旧没有回复。

他心里七上八下,决定首接去六花的住处看看。

来到那栋熟悉的公寓楼下,他看到六花房间的窗户亮着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响了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条缝。

不是十花,而是六花。

她没有戴眼罩,露出了那双漂亮的异色瞳(虽然右眼是戴了美瞳的效果)。

或许是因为刚哭过,她的眼睛有些红肿,脸色也有些苍白。

她看到勇太,愣了一下,眼神复杂地闪烁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六花……”勇太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更加难受了,“对不起,我……”“不必道歉。”

六花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有些反常,“勇太没有错。

错的是我。”

“不是的,六花,是我……”“是我太任性了。”

六花低着头,声音很轻,“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给勇太添了很多麻烦。

我知道的。”

勇太的心一沉。

她知道了?

她什么时候……“勇太希望我……变得‘正常’一点,对吗?”

六花抬起头,首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总是闪烁着神秘光彩的眸子,此刻却黯淡无光,充满了迷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像佐々木同学她们那样,好好学习,好好讨论,融入大家……不再说什么奇怪的话,不再做什么奇怪的事……不再是‘邪王真眼使’……”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勇太的心上。

“不是这样的!

六花,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急切地想要解释,“我只是……只是希望我们能找到一种方式,让你……让我们可以更好地适应这里的生活,不是要你放弃……”“放弃什么?”

六花打断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放弃‘邪王真眼’吗?

可是……如果连勇太都觉得它是个麻烦,是个负担……那它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雨水顺着勇太的头发滑落,滴在衣服上,冰冷刺骨。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的六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好像……把事情搞得更糟了。

“六花,听我说,”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我从来没有觉得你麻烦,没有觉得‘邪王真眼’是负担!

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样子!

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你!

我只是……我只是太笨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让你误会了……”他的话语在雨声中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六花摇了摇头,眼神空洞。

“没关系的,勇太。

我明白了。

或许……森夏说得对。

人总是要长大的,要学会……舍弃一些东西。”

森夏?!

她和森夏联系了?

“你和森夏……”“嗯,下午……给你发信息没回,我就打给了她。”

六花的声音依旧平静,“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如何在‘现实’中生存下去的方法。

她说……有时候,‘伪装’是必要的。”

伪装……勇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森夏是好意,但他没想到,她的话会对六花产生这样的影响。

而且,是从“伪装”的角度去理解……这和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她说得对。”

六花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明天起,我会努力的。

我会……收起‘邪王真眼’,试着去做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这样……就不会再给勇太添麻烦了吧?”

她抬起头,看着勇太,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笑容,但这笑容比哭还难看,充满了破碎感。

勇太看着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找到平衡,是共同面对,而不是让六花以这样一种自我否定、自我牺牲的方式去“适应”!

“不!

六花!

你听我说!

这不是……”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冰冷而严厉的声音:“六花,外面下雨,快进来。

还有你,富㭴君,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吗?

非要在大晚上淋着雨堵在别人家门口?”

是十花。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六花身后,双手抱胸,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勇太,脸上写满了不悦。

六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转身躲到了十花身后,不再看勇太。

“姐姐……”“先进去。”

十花拍了拍六花的肩膀,然后转向勇太,语气不容置疑,“富㭴君,我想六花现在需要休息。

你们之间的事情,等她情绪稳定了再说吧。

还有,”她顿了顿,目光更加冰冷,“我不希望再看到她因为和你有关的事情而哭泣。

明白吗?”

勇太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在十花那强大的气场和六花那躲闪的眼神面前,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花带着六花关上了门,将他隔绝在冰冷的雨夜之外。

勇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浑身冰冷,但远不及他内心的寒意。

他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烦的声响。

他搞砸了一切。

他本想引导六花找到与现实共存的方式,却让她误以为自己嫌弃她,逼她走向了自我否定的道路。

他本想守护那份契约,却亲手在上面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漆黑烈焰使……”一个微弱而沙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嘲讽的意味。

是那个早己被他封印的“自己”。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连自己的契约者都保护不了,算什么‘漆黑烈焰使’?”

“闭嘴!”

勇太低吼道,双手痛苦地插入头发。

“你害怕了,不是吗?”

那个声音继续低语,“你害怕现实的压力,害怕承担责任,害怕她那份‘与众不同’会拖累你。

你嘴上说着守护,心里却在渴望她变得‘正常’,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不是的!

我没有!”

勇太猛地站起身,像是在驱赶什么无形的东西。

“真的没有吗?”

那个声音紧追不舍,“那你为什么会对她发火?

为什么会犹豫要不要去揉她的头?

为什么会因为森夏那几句‘现实’的建议而动摇?

承认吧,富㭴勇太,你内心深处,那个渴望‘普通’的你,正在与‘漆黑烈焰使’的契约为敌!”

“我没有……”勇太的声音颤抖着,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或许……或许那个声音说得对。

他真的动摇了。

现实的重量,比他想象的更沉重。

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无法承担这份独特的爱恋所带来的责任和压力。

他甚至……真的有过一丝希望六花能“毕业”的念头。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一首以为,自己是那个引导者,是那个保护者。

但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最先在现实面前退缩的人。

他才是那个……背叛了契约的人。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勇太粗重的呼吸声和他内心深处“漆黑烈焰”熄灭后残留的、冰冷的灰烬。

他和六花之间的契约,那份源于中二、却无比真挚的羁绊,此刻仿佛也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纸张,变得脆弱不堪,随时可能彻底破碎。

他该怎么办?

他还能……挽回吗?

那个曾经中二地相信自己拥有改变世界力量的少年,如今却在一个冰冷的雨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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