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幸福小区3栋的楼道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纸条。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腥气钻进鼻腔，让他胃部一阵痉挛。
五楼。
502室的门漆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木质纹理。
门把手上缠着一圈褪色的红绳，绳结处还粘着干涸的蜡油。
林默盯着那团暗红色的污渍，突然想起纸条上的警告——不可触碰婚房内的红蜡烛。
争吵声从门缝里渗出来。
"***是不是又去找那个***了？
"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混着瓷器碎裂的声响，"结婚照都还挂着你就敢把女人带回家？
""疯婆娘！
那是我表妹！
""表妹？
表妹会穿你的衬衫？
表妹会——"砰！
重物倒地的闷响打断了女人的尖叫。
林默下意识贴紧墙壁，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某种本能在嘶吼着让他逃跑，可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该死的倒计时提醒。
那个该死的倒计时提醒。
23:47。
距离任务截止还剩十三分钟。
吱呀——生锈的铰链发出***。
林默猛地转头，发现502的房门竟自己打开了一条缝。
暖黄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在地砖上投下一道狭长的亮痕。
那光看着很温暖，却让他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的捕兽夹——铁齿上总是抹着蜂蜜当诱饵。
"有人吗？
"他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没有应答。
只有电视机沙沙的雪花音从屋内飘出。
林默咽了口唾沫，伸手推开了门。
浓烈的檀香味扑面而来，呛得他眼眶发热。
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摆着两支足有婴儿手臂粗的红烛，烛泪在玻璃烛台上积了厚厚一层。
烛光摇曳间，他看清了墙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新娘的脸被利器划得稀烂，新郎的头部则被剪出一个空洞。
"请问......"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婚纱照下方的沙发上，一个穿真丝睡裙的女人正背对着他梳头。
桃木梳齿卡在打结的发丝间，每梳一下就有大把头发连根脱落。
女人脚边趴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后脑勺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暗色。
梳子的声响停了。
女人缓缓转头，林默看见她脖子上有一圈紫黑色的勒痕，浮肿的舌头从嘴角耷拉出来。
"你来了。
"腐烂的声带振动出含混的音节，"婚礼要开始了。
"林默倒退两步，后腰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僵硬地转头，发现是张铺着红绸的供桌。
桌中央摆着个相框，照片里穿旗袍的女人冲他微笑——正是昨晚快递收件人门口全家福里缺失的女主人。
供桌上的红烛突然爆了个灯花。
啪。
一滴滚烫的蜡油溅在林默手背上。
剧痛让他猛地缩手，却看见更多蜡油像活物般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
皮肤接触蜡油的地方开始发黑溃烂，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
"不能碰......红蜡烛......"他哆嗦着去掏口袋里的纸条，却发现纸条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撮灰烬。
供桌上的相框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玻璃裂纹中渗出黑红色的液体。
沙发上的女鬼站了起来，她的睡裙下摆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水，在地板上汇成歪歪扭扭的字迹：一 拜 天 地电视机里的雪花音变成了唢呐嘶鸣。
林默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西装摩擦的窸窣声。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地上那个脑袋开瓢的新郎现在肯定站起来了。
"操！
"他抓起供桌上的相框砸向女鬼，转身就往玄关冲。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某种黏腻的、像无数蚯蚓在泥里蠕动的声响。
余光瞥见地上的血字正在变形，新的字迹像蛆虫般从"一拜天地"下面拱出来：二 拜 高 堂玄关的穿衣镜映出他惨白的脸。
林默突然发现镜子里自己身后还站着个人——穿红旗袍的女人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涂着蔻丹的手指正慢慢掐住他的脖子。
"找到你了......"女鬼在他耳畔轻笑，"我的新郎......"极度的恐惧反而让大脑异常清醒。
林默想起任务说明的第二条：必须让目标亲眼见到"她"。
现在这对鬼夫妻确实看见旗袍女鬼了，但为什么任务还没完成？
除非......他猛地扭头看向客厅。
婚纱照上被剪掉头部的新郎轮廓，此刻正慢慢浮现出五官——那是他的脸。
"不......"掐在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
缺氧的眩晕中，林默看见供桌上的红烛疯狂燃烧起来，烛焰窜起半米多高。
火舌舔舐到天花板时，整间屋子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静止了。
女鬼的指甲停在距离他颈动脉两毫米处。
茶几上的手机自动亮起，屏幕上的倒计时停在23:59。
最后十秒，血红色的数字开始跳动：9。
西装鬼的新郎胸花突然掉落。
8。
旗袍女鬼的指甲开始褪色。
7。
红烛的火焰凝固成琥珀色的晶体。
6。
林默发现自己能呼吸了。
5。
客厅的吊灯突然炸裂。
4。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3。
耳边响起少女的轻笑："要帮忙吗？
"2。
林默用尽力气喊出："救我！
"1。
世界陷入绝对的黑暗。
黑暗中，有东西从他影子里站了起来。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