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百块与遗照

声色江湖 克克歌歌 2025-05-13 10:2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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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两种味道——刺鼻的来苏水味,和从病号服里渗出的煤灰味。

江陌把脸贴在ICU的玻璃窗上,看着母亲胸腔那微弱的起伏。

她每呼吸一次,插在气管里的管子就泛起一小片血沫,像他们矿上小卖部卖的草莓味泡泡糖。

"矽肺三期,最多撑到明天。

"医生把病历本拍在江陌手里,封面沾着止咳糖浆的黏渍,"准备后事吧。

"病历本里夹着缴费单,红色印章盖着"欠费停氧"西个字。

江陌摸向裤兜,里面只有昨天在矿山火锅店驻唱挣的七十块钱。

驻唱时被醉汉用啤酒瓶划破的眉骨还在渗血,结痂处痒得像有蚂蚁在爬。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江陌听见母亲在哼歌。

那是《红梅赞》的调子,但气若游丝的嗓音己经不成旋律。

二十年前在县文艺汇演上拿奖的文艺骨干,如今像截被虫蛀空的朽木,躺在泛黄的床单里。

"妈,药..."江陌扶起母亲的头,把糖浆喂进她嘴里。

褐色液体顺着嘴角流下,在枕头上洇出地图状的痕迹。

母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病人。

"小军...柜子..."她眼球上翻,露出浑浊的黄色眼白,"第三块砖..."墙角传来酒瓶倒地的声响。

父亲江建国从陪护椅上惊醒,工作服前襟沾着呕吐物。

这个曾经的矿区劳动模范,现在浑身散发着劣质白酒的酸臭味。

"又他妈嚎丧!

"父亲一脚踢翻输液架,钢针在母亲手背上划出长长的血痕,"老子当年就该把你那破收音机砸了!

"江陌扑过去护住床头柜上的红灯牌收音机。

这是母亲唯一的嫁妆,外壳上"县文化馆先进工作者"的烫金字己经斑驳。

无数个父亲醉酒的深夜,母子俩就靠收音机里沙沙的民歌频道熬到天亮。

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点溅在江陌脸上,温热腥甜。

他想起十六岁那年矿难,塌方的煤渣也是这样劈头盖脸砸下来。

当时他摸黑唱起《我的太阳》,二十三个工友跟着嘶吼,首到救援队挖通巷道。

后来矿工们凑钱请他喝酒,父亲却抡起皮带抽得他三天不能下床。

"给你..."母亲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个蓝布包,手指关节肿得像发酵的馒头。

江陌展开包袱皮,里面是三张百元钞票和一本巴掌大的手抄歌本。

歌本的牛皮纸封面用麻线装订,扉页写着"给我儿的太阳——1987年冬"。

内页密密麻麻抄着《乌苏里船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等民歌,每首后面都标注着"李老师指导"的字样。

最后几页却是原创歌词,有一首《地心之光》被反复修改过十几次。

"县文化馆...李馆长..."母亲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声响,"他说你嗓子...像..."父亲突然暴起,沾着煤灰的指甲掐进江陌肩膀:"矿上赔的三千块呢?

是不是填你娘棺材本了?

"江陌被掼到墙上,后脑勺撞到挂钟。

玻璃罩碎裂的瞬间,他看见日历显示1999年5月18日——正是母亲存款单上的到期日。

那张信用社的存折就夹在歌本里,三百元整,恰好是《全民歌王》北京赛区的报名路费。

"养不熟的白眼狼!

"父亲抄起输液的铁架砸来,"跟你娘一样...唱唱唱...能当饭吃?

"江陌护着头,铁架砸在肩胛骨上发出闷响。

透过胳膊缝隙,他看见母亲正用最后的力气撕扯枕头套。

棉絮飞扬中,一张彩色传单飘落——正是他上周偷偷别在母亲病历本里的《全民歌王》海选广告。

收音机突然响了。

滋啦滋啦的杂音里传出荒腔走板的《我的太阳》,背景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和抽泣声。

江陌浑身发抖,这是去年矿难时他带着工友们唱的!

原来母亲的收音机一首开着录音功能。

"...小军...去..."录音里母亲的声音混着咳血声,"...北京...李馆长..."父亲一脚踹翻床头柜。

红灯牌收音机摔在地上,电池舱弹开,五节五号电池滚到江陌脚边。

他趁机抓起歌本和钞票,却被父亲揪住衣领拖向门口。

走廊长椅上放着江陌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工友凑的二百块钱和半包红梅烟。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折返冲回病房,从地上抓起那三张被血染红的百元钞。

"你敢!

"父亲抡起酒瓶砸来,江陌侧头躲开,玻璃渣在脸上划出细小的伤口。

他撞开安全通道的铁门,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往下跑。

身后传来父亲野兽般的咆哮:"滚!

死也死在外头!

"夜班公交驶过矿区时,江陌从帆布包夹层摸出母亲偷偷藏的矿工证。

照片栏被替换成她年轻时站在县礼堂舞台上的模样,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手里捧着"民歌大赛一等奖"的奖状。

证件背面用圆珠笔写着:"给妈妈的太阳——北京西城区文化馆李卫国转交"。

车窗倒影里,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

江陌用舌头舔了舔,尝到铁锈味的咸。

他突然想起六岁那年,母亲带他去县文化馆看演出,李馆长摸着他的头说:"小军这嗓子,将来能唱到北京去。

""终点站到了。

"售票员推醒他,"西单到了,去北京站得换乘。

"江陌攥紧那三张钞票,纸币边缘的血渍己经干涸发硬。

背包里,母亲的歌本压着那五节收音机电池。

此刻北京城里,某个音乐学院的地下室中,未来会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用钢琴告诉他:"你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的青铜。

"而此刻,他只是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雨中模糊的矿区轮廓。

山坡上的新坟前,父亲也许正把收音机残骸扔进墓穴。

但他不知道,儿子口袋里装着更重要的东西——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一小截粉笔,那是她在病床上仍坚持用来在床板记谱的工具。

公交驶入隧道,黑暗吞没了一切。

江陌在掌心转着那截粉笔,突然明白母亲留给他的不是三百块钱,而是一把钥匙——能打开那扇名为"命运"的牢笼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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