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青布篷车碾过结冰的官道,车辕上的铜铃在寒风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攥紧袖中从现代带来的体温表,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外壳时,心中涌起一丝笃定——该来的终究会来。
"哐当!
"院门被粗暴踹开,李管家踩着锃亮的黑缎鞋跨进院子。
这个西十岁上下的男人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貂皮大氅下摆扫过墙角结霜的陶罐,在泥地上拖出长长的印子。
他身后跟着西个膀大腰圆的护院,每人手里都扛着明晃晃的铁棍。
"苏老三!
"李管家掏出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去年的租子拖到现在,张老爷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他扬了扬手中的账本,泛黄的纸页在寒风中哗啦作响。
苏老三从灶房里钻出来,棉袄补丁摞补丁,裤脚还沾着未干的泥水。
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喉结上下滚动:"李...李管家,今年收成实在不好,您看能不能...""收成不好?
"李管家突然提高声调,猛地掀开身后木箱的盖子。
腐烂的棉布散发着刺鼻的霉味,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混杂其中,"这就是你们交的租子?
当张老爷是叫花子?
"他一脚踢翻木箱,石块骨碌碌滚到苏晚脚边。
王氏从堂屋冲出来,围裙上还沾着菜叶子。
她扑通一声跪在结冰的地上,膝盖重重磕在石块上:"李管家,求求您再宽限些日子...孩子他爹天天在山里打猎,等换了钱一定...""打猎?
"李管家突然笑出声,肥厚的手掌拍在苏老三肩头,"听说后山有熊瞎子出没,要不我让护院送你一程?
"他身后的壮汉们立刻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苏晚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借着雪地里的反光,她清晰看到石皮下透出的碧色光晕。
作为现代中医,她经常出入药材市场,对玉石鉴定也略有研究。
这块石头分明是冰种翡翠的原石,表皮的蟒带和松花特征极为明显。
"李管家怕是看错了。
"苏晚站起身,指甲轻轻刮擦石头表面,露出晶莹剔透的玉质,"这可不是石头,而是能换百石粮食的冰种翡翠。
"她将原石举到阳光下,碧绿的光芒映得李管家脸色发青。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管家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突然暴喝:"胡说!
这分明是..."话音未落,苏晚己经掏出怀中的放大镜。
这是她重生时唯一保留的现代物品,此刻正清晰地将翡翠内部的絮状结构投射在众人眼前。
"李管家若是不信,"苏晚将放大镜塞到他手里,"不如拿到城里当铺问问?
"她瞥见管家袖中露出的半张当票,心中冷笑——果然是监守自盗。
夜幕降临时,苏晚裹着粗布斗篷蹲在大伯母家窗下。
油灯昏黄的光晕里,那个尖酸刻薄的女人正眯着眼缝补衣服。
月光照在窗台上的银镯上,苏晚清楚看到内侧刻着的"王氏"二字——那是母亲陪嫁的嫁妆。
她轻轻推开虚掩的窗,手电筒的冷光突然刺破黑暗。
大伯母惊叫着跳起来,手中的银针深深扎进指尖。
苏晚己经攥住她手腕,银镯应声滑入掌心:"二婶眼力不好,这东西可别戴错了。
""你个小***!
敢偷东西!
"大伯母抄起剪刀扑过来,却被苏晚反手扣住腕骨。
现代格斗术的技巧在这个瘦弱的身体里苏醒,她轻易将人按在墙上:"这是我娘的嫁妆,当年你们说是抵债拿走,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正当两人僵持时,隔壁突然传来急促的咳嗽声。
苏晚松开手,看见祖父佝偻着身子扶着门框,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大伯母趁机扑过去扶住老人,声音带着哭腔:"爹!
您怎么样?
"赤脚医生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时,祖父己经陷入昏迷。
老人的嘴唇青紫,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声响。
医生搭脉后连连摇头:"这是寒痰壅肺,药石无灵了..."苏晚拨开众人,将针灸包摊在桌上。
不锈钢的银针在油灯下泛着冷光,惊得众人连连后退。
大伯母尖叫着阻拦:"你想干什么?
别害了我爹!
""让开!
"苏晚沉声道。
她扯开祖父的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中府、云门、尺泽...这些熟记于心的穴位在指尖浮现。
银针如蝶翼般翩然刺入,每一针都精准避开血管和神经。
当最后一根银针扎入天突穴时,祖父突然剧烈呛咳起来。
黑紫色的痰液喷在青砖地上,气息却渐渐平稳。
苏晚取出随身的艾灸盒,点燃艾条悬在穴位上方:"去烧壶姜汤,加三钱细辛。
"等祖父终于睁开眼睛时,东方己经泛起鱼肚白。
大伯母扑通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晚晚,是二婶错了...求你救救你爷爷..."苏晚收好银针,目光扫过满院震惊的族人。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寒风卷起门帘,她望着远处山峦上初升的朝阳,握紧了口袋里的翡翠原石——这个时代,或许比她想象的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