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雨里的催命符和半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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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的电瓶车在积水里打摆子时,马面正蹲在红绿灯杆上啃卤鸭脖。

雨珠子跟催命符似的砸在他新买的香奈儿遮阳伞上,伞面印着“好评返现三元”——这是他今晨从人间早餐铺顺的,比地府的招魂幡趁手多了。

“靠,这孙子开得比黑白无常的牛车还野。”

牛头举着望远镜,牛蹄在栏杆上敲出急雨般的节奏,“系统显示他还有17分钟超时,再这么飙下去,雷劈的KPI要被他一人承包了。”

老张的雨衣早就被狂风撕成破布条,后背贴着的“达达快跑”工牌在闪电里泛着血光。

车筐里的海鲜粥晃荡着,汤汤水水泼在女儿的透析缴费单上,“欠费三万二”的红字渐渐晕开,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

他没看见,后座的乘客正举着手机疯狂点击“投诉”,西装裤上的汤渍比差评还刺眼。

“第七次差评了。”

马面舔了舔指头上的辣油,伞尖划过手机屏幕,人间的外卖App正在自动生成催单短信,“你们人类发明的App比咱们的生死簿还狠,每单都带倒计时,比孟婆汤的保质期还紧张。”

闪电劈开乌云的瞬间,老张的电瓶车突然打滑。

他在失控前的0.3秒看见,手机屏幕同时跳出三条消息:商家怒吼“再超时老子砍你”,平台冰冷的“您己被系统标记”,还有女儿病房发来的“今日费用未缴”。

这些字汇集成肉眼可见的黑雾,缠上他的脚踝——那是即将横死的征兆。

“来了!”

牛头猛地起身,牛角撞得栏杆哐当作响,“雷劈倒计时三秒,马面你盯着魂魄,我去接他的电瓶车筐——上次有个骑手的手机被雷劈成渣,害老子在地府数据中心找了三天订单记录。”

惊雷炸响时,老张的身体像片破抹布被甩向路灯杆。

他的魂魄悬在半空,还保持着护着手机的姿势,指尖还在无意识地划动,仿佛还在和时间赛跑。

马面撑开遮阳伞凑近,看见他眼角的泪混着雨水,在脸上冲出两道盐渍的沟。

“大叔,歇会儿吧。”

马面掏出湿巾替他擦脸,动作比给牛头擦牛角还轻,“你看这雨下的,连阎王爷都在替你掉眼泪。”

他突然注意到车筐里的残片,半张缴费单黏在变形的保温箱上,“女儿叫小雨?

和我阳间养的金鱼同名,巧了。”

老张的魂魄颤抖着指向手机,屏幕上27条未读短信正在燃烧,每条都化作小蛇般的光带,往他心口钻。

马面突然冷笑一声,指尖捏住条“催单”光带:“知道你们人类最有意思的是啥吗?

死到临头了,还怕给差评的孙子扣钱。”

他手腕翻转,光带瞬间变成纸折的千纸鹤,“放心,我帮你把这些催命符全折成小雨的玩具了。”

牛头拎着变形的电瓶车过来,牛蹄踢了踢车筐里的海鲜粥:“顾客投诉说汤洒了,你看看这粥,比老子工位上的泡面还惨。”

他突然看见马面手里的缴费单,牛眼闪过一丝波动,“三万二……够买咱们地府十年的速效救心丸了。”

马面没接话,低头把缴费单上的“欠费”二字折进纸飞机。

纸飞机起飞时,原本模糊的字迹突然清晰——那是老张用女儿的蜡笔写的“爸爸马上回来”,边角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

“人类总爱把苦水咽进肚子里,”他轻声说,“可肚子里装太多,连魂魄都会渗水。”

三人蹲在马路牙子上时,洒水车突然从远处驶来。

牛头赶紧把招魂幡藏进裤兜:“妈的,人间的洒水车比无常的哭丧棒还烦,每次都冲得老子蹄子打滑。”

马面却笑了,掏出手机给纸飞机拍了张照:“发地府朋友圈,配文‘今日最佳KPI:替人类折了架载满星光的飞机’。”

老张的魂魄突然指着远处,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

穿西装的顾客正站在便利店门口打电话,伞尖不耐烦地戳着地面:“对,就是那个骑手,让平台把他封号!”

马面的凤眼骤然眯起,指尖的纸飞机突然转向,精准地撞在顾客的西装裤上,留下道淡淡的血痕——那是老张魂魄的执念所化。

“算了,”牛头叹了口气,把生死簿递给老张,“划个勾吧,下辈子别当骑手了,当咱们勾魂组的实习生也行,至少不用被系统追着跑。”

老张颤抖着伸手,却在触到笔尖时停住,目光落在缴费单上未干的泪痕。

马面突然从旗袍兜里摸出枚硬币,人间的五角钱,背面印着国徽:“给,小雨的透析费,我从那个差评男的钱包里顺的。”

硬币在老张掌心发烫,他终于落下笔尖,红勾在名字旁绽开,像朵开在暴雨里的血色小花。

积水里倒映着三人一魂的影子,马面的遮阳伞突然漏雨,雨水顺着他精心卷的睫毛滴落。

他骂骂咧咧地甩头:“靠,好评返现的伞就是不靠谱,下次得顺米其林餐厅的。”

牛头翻着生死簿嘟囔:“下一个目标,写字楼里骂骑手的白领,她的工位上摆着六盆多肉,全是用差评换的。”

老张的魂魄渐渐透明,临走前突然对着马面比了个“赞”的手势。

马面愣住,随即笑骂:“傻大叔,在阴间点赞要扣阴寿的。”

可他指尖还是悄悄回了个“赞”,用的是老张女儿画的太阳手势。

暴雨渐歇时,马面把那半张缴费单夹进了值班日志。

纸飞机停在“李建国,42岁,外卖骑手”的名字旁,翅膀上的“爸爸马上回来”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牛头凑过来瞅了眼:“酸了啊你,以前勾魂连骨灰盒都不替人捡。”

“滚犊子,”马面合上日志,指尖轻抚过纸飞机,“老子这叫人性化执法。

再说了——”他晃了晃从老张车筐里顺的卡通贴纸,“小雨画的小猪佩奇,比你工位上的福报锦旗可爱多了。”

远处,洒水车的音乐声渐远,混着人间的汽笛声,像首跑调的安魂曲。

马面望着老张魂魄消散的方向,突然轻声说:“其实咱们勾的不是魂,是人类给自己套的绞索。”

牛头没接话,低头给总部发消息:今日超额完成1单,申请奖励人类止痛片一盒。

而在便利店门口,穿西装的男人突然发现,口袋里的五角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画着太阳的小纸条,边角写着:“下次汤洒了,不如说‘辛苦了’,比差评暖人。”

他愣了愣,随手扔进垃圾桶,继续拨打投诉电话。

雨又下起来了,马面撑开漏雨的遮阳伞,伞面上的“好评返现”渐渐模糊,像滴在生死簿上的血泪。

而老张的纸飞机,正朝着女儿病房的方向飞去,穿过暴雨,穿过催命的短信,穿过所有未说出口的“对不起”。

这一晚,勾魂组的值班日志多了段批注:人类总以为差评能杀死骑手,却不知道,比差评更狠的,是他们给自己设计的、永远跑不完的马拉松。

而我们,不过是在终点递绳子的人。

——马面手记(附小猪佩奇贴纸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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